&&&&太医院委屈好几年。”
丹青乍舌。又是一个为追求事业奋不顾身的狂人啊。
这时海西棠理出一沓药方递来,丹青拿过案上的金粟冷光笺,略一凝神,提笔开始抄录。
起头的两张,写得还比较慢,到后来,速度逐渐加快,一张方子竟然只须看一眼,就从头默写到尾,再换下一张。
清理资料的两人起先只是偶而瞄他一下,没过多久,完全被他吸引,干脆放下手中的活,站到身后专心致志看起来。
海怀山拿起字迹已干的几张。嗯,笔笔有源头,字字有来历,流畅舒展而又法度谨严。又拿起后来的几张,渐渐脱了窠臼,飞扬跳动,摇曳生姿。放下笺纸,再看案上丹青刚刚写好的两张。只见笔画变幻无穷,满篇勾连呼应。分开看,每个字如白雨跳珠,晶莹透亮,铿锵有声;整体看,所有字浑然一体,水起chao动,流涌回旋。叫人每多看一眼,就多一种印象,只觉意随心转,纷至沓来,无边美景,目不暇接……
“还有没有?”丹青长吁一口气,心中畅快无比,转过头问海怀山。
师徒俩都是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没有,这一大箱子呢,可够你写过瘾的。”
“若不是这次急急忙忙,走得狼狈,还能多带一些回来。”海怀山叹道。
“咦?难道舅舅你东窗事发了?从皇宫里逃出来的?”
海西棠也望着师傅。这次师傅找了个借口说老母辞世,要回乡奔丧,突然坚决向太医院请辞,也一直没有跟自己说原委。
“西棠别这么看我。当时咱们人没有离京,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后来走在路上,我想着你终有一日要回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直犹豫要不要讲。”再后来遇到丹青,师徒俩也忘了提这茬。
“三月的时候,皇帝就时常说头昏眼晕,夜里心悸多梦。太医院都说是劳累过度,我看不尽然。”
猛料啊。海西棠和丹青都坐下来,支着耳朵瞪大眼睛听海怀山讲皇家隐秘。
“我也去皇帝寝宫请过几回脉。书案上有一个祥龙木雕的笔筒,那是安神的宝贝。可是三月再去的时候,味道有点不对,像是遇着了犯冲的东西——虽然若有若无,哪里瞒得过我的鼻子。与祥龙木犯冲的,只有乌青草。若单用,那都是救命的神药;若混用,则损人心神。时间长的话,可杀人于无形。”
“寝宫里头,只添了逸王进贡的一幅画,我看奥妙就在上头……大变在即,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师傅!”海西棠猛然打断。
丹青一张脸煞白,摇摇晃晃站起来:“舅舅……西棠大哥……我出去走一走……”
站在院子里,满地都是明晃晃的日光,如刀枪剑戟林立。
丹青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
起死回生,天赐妙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一双握笔的手,竟然成了他手里杀人的刀。
恨。
好恨。
海西棠急着跟师傅解释了两句,忽听院子里小陶高声惊叫,忙冲出去。
丹青硬挺挺的站着,右手血流如注。地下,躺着一把铡草药的刀,和,一截断指。
第 46 章
宣召逸王入京的紧急敕令已经发出去三天了。赵炜因思虑太过,频频陷入昏迷之中。偶尔清醒的时候,他甚至能清楚的听到生命从自己的体内汩汩流逝的声音。
英雄末路。有心无力。
防不胜防啊。防了他一十七年。没有钱,没有权,没有军队,没有领地。蜀州地界,全是自己的亲信,看得严严实实。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赵炜苦笑。千算万算没算到,围困逸王的这个局,执棋的自己竟成了最薄弱最没有防备的环节。他用润物细无声的手段,如溃堤蚁xue般侵蚀了自己的心,使得针对他的最后决断一拖再拖,终于成就了今日的雷霆一击。砥柱将倾,其余不过是摧枯拉朽,于他何足道哉。
不是没想过孤注一掷,奋起还击。然而……
赵炜看着面前两个儿子。八岁的承煦稚气未脱,看见奄奄一息的父皇,哭得泪水鼻涕糊了一脸,问到学业,抽抽噎噎的告状太傅好凶。十一岁的承烈虽然聪明,却倔强单纯,体弱多病。这些年父子冷战,在教养他如何安邦治国方面几乎空白。
不是不可以……把几个将军调回来护卫皇城,让内廷侍卫和禁卫军立刻查抄逸王府。可是……那之后呢?没有自己的朝廷,多少人会忠心耿耿辅佐幼主?没有一个强大君主的锦夏,多少人肯老老实实安守本分?眼前骨rou,要如何保全?赵氏江山,难道真要断送在自己手里?
赵炜一生中,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理解他的兄长,佩服他的兄长。那个在他看来孱弱不堪一击的大哥,那个似乎被他逼到绝境的大哥,原来如此大智大勇,有着远超常人的胸襟魄力。当日总以为,自己能比他做得更好。这十七年皇帝当下来,却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放不下的……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