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总是冷不丁地冒出来,像雨后竹林地里冲破土壤的菌类群一样。
我摊开语文卷子,拿汉语词典来翻成语使用的正误。抑制不了的想法是无法强行镇压的,我只能靠转移注意力来忘记这件事。
等我终于感到头晕眼花,都快看不见卷子上的铅字的时候,我抬起头,看了看乌云低垂的天,把台灯拧开。台灯上方的一个木制的信箱露出了黄色信封的一角,我往后望了望,拆开了信。
“昨天看天气预报,说最近几天寒流南下,四川马上就要降温了,所以出门给你买了几双冬袜和一个烘鞋器,就放在床头。记得天天换袜子,睡前把烘鞋器放在鞋里。未来一段时间我可能比较忙,天天都要外出,你在学校就吃食堂吧,周末哥给你加餐。这几天你回来的时候脸色都有些差,我打电话问你班主任,他说你月考成绩不太好,年排名又下降了,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今晚周末,我们来聊聊?”
我把信纸塞回信封,拉开抽屉,把它放在了一摞信封的上面。我和我哥互相写信这个习惯是在他工作搬出家之后养成的。我们虽然离得不远,但是一周也就见一面,所以有时候我有想对他讲的话,就寄封短信。后来发现即便是同城寄信也是慢得离谱,有好几次我到他那里玩儿了半天之后,信才送来,他就当着我的面打开。后来我觉得这样浪费钱,就索性在去的时候就直接给他。
他笑话我,明明两个人都在,却不交流,拿着对方的信读这算怎么回事?
就是这种略有些搞笑的方式,在我们生活在一起之后竟然还保留下来了,他还在书房里钉了个简陋的信箱。大概是因为两个大男人不好聊心事,而我是文科生,在写信的时候总会用几个比喻句来形容夸大一下自己的心情,所以我哥就觉得这是个交流的好方式。也许平常不好说的话,在信里我就会对他坦诚。
我走出去,站在厨房门口,对他说:“我看到信了。”
他正弯着腰在洗东西,没有回头:“等一会儿吃完晚饭我们再聊?”
我说:“好的,不过我感觉才吃完中午饭没多久,不饿,你少做点饭吧。”
我又回头环视了一下客厅,看了一下门口放的鞋,果然没发现郑毅的。也是,都这么晚了。我哥端菜出来,对我说:“郑毅看你埋头在做题,说不好意思打扰你,让我跟你说一声,他先走了。他明天在家自己复习,让你别等他。”
我说:“你和他聊得怎么样啊?他怎么看待他和那个穿越者的关系的?”
“我没和他聊啊,他一直在客厅复习。”我哥用毛巾擦了擦手,“我把他的通话器要来,和那个背包谈了下心。”
“噢……那背包怎么说?”
我哥说:“他是个大学老师,说起话来还挺有文化的。大概意思是他穿越来之后感觉自己被浇筑到了一个雕塑里,一天被揉碎,散成分秒卡在喉咙里,像在吞碎玻璃和刀片一样。有时觉得自己像一条疯狗一样狂躁不安,有时又觉得自己的大脑被冻结了,眼睛注视着沙发的缝隙,就能从白天熬到晚上。郑毅和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哭了。现在他有些过分依赖郑毅,感觉如果郑毅的焦点不在他的身上,他在那个空间里就像不存在似的。我劝了他几句,他说他懂得那些道理,以后会克制的。”
我走到餐桌旁坐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手握着筷子在空碗里捣了捣,胸闷。
“你在为他难过啊?”我哥捋了捋我的头发,“从小到大你都这样,这点随我。”
“你这么说自己好意思吗?”我问道。
他说:“我这句话重点是夸你善良,夸自己只是顺便的。”
我心情有些缓解,笑着把筷子伸向了菜。吃完后,依然是我洗碗,我哥就站在门口看着,我一回头就能看见他认真的表情。我把盘子放进碗柜里,擦了擦灶台,跟他说:“洗完了,出去吧。”
他说:“你作业做得怎么样了?”
“还好吧。速度挺快的,我开始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做了一半了。”
他走到书房,帮我检查卷子。我就坐在一旁看着他,台灯把他的脸照得很亮,他的手肘撑在桌子上,头埋得有些低。他已经工作好几年了,很多知识都忘了,但他会翻开书看例题,也会很仔细地看我笔记的相应内容,真的能找出一些错误出来。
他找出来的错误,我一般能记得比较牢。
后来,我看时间有些晚了,就对他说:“快十一点了,你先去睡吧。”
“今天你跟我一起睡吧,我们两个聊聊天。”他撑着桌面站了起来,跟我说,“自从你升上高中之后我就没怎么跟你聊过了,男生年龄大了或多或少喜欢把心事藏起来,想照以前的方法给你写封信呢,又有几个月没写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感觉你也不会回我吧?会不会觉得有点别扭?”
“没有啊,看到信的时候我觉得很高兴。”我的手按住抽屉,想了想,“又有新袜子穿了。”
“我还期待着你说点什么温暖人心的话出来呢,说得我好像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