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水会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她会紧紧抱住王玉溪,把手递进他的掌心,紧紧相握,相拥到天明。
她多么盼望,这个夜永远都不会过去,一切都停在他们相拥相守的此时此刻。
然而,日头终会高升,终于也到了离别的时刻。
到了今时今刻,丘县再不能多留,她将赶在夏魏联军攻城之前,领着县中最后一批妇孺躲去城外的荟山,避过洪灾,回去邺都。
周如水睁开眼时,只见王玉溪早已醒来,他就坐在塌旁,静静守着她,静静望着她,目光漆黑难辨,深情难掩。
见她睁开眼来,他的眸光才微微一凝,忽就问她:“阿念,咱们的孩儿该唤何名?”
周如水被他问的一愣,因是初醒,更因睡不踏实,嗓音有些沙哑,有些疲惫,她轻轻道:“想这些做甚?时日实在尚早。”说着,直是慢慢支起身来,抬手抚了抚他的脸,明明在笑,笑却有点苦,她道:“名以正体,字以表德,咱们往后慢慢再想罢。”
“如若……”王玉溪却有些欲言又止,却望着她,见她眼中盈盈含泪,忽的便就不忍再开口,更是弯唇一笑,垂首上前,将如玉的额头抚慰地贴在她的额头之上,柔声安慰道:“是了,往后再想罢。若我能在水淹之际爬上荟山,你我一家三口便能团聚了。”
他话音一落,周如水已是瞥了他一眼,十分坚定,十分强硬道:“非是若能!而是你定要在那时与我相聚。”说着,她直是瘪了瘪嘴,鼻子又是一酸,真是忍不住眼中的泪,她满是难受地继续说道:“你我暂居庐临山时,刻下的印鉴可还记得?是你道,你我需生生世世为夫妇的。遂不论多难多险,你都得应了我,你得活着回来!”
话到此处,周如水已是哽咽,她无奈道:“我此番先你离去,是为予你莫要有后顾之忧,而非是教你可舍身忘我。不若此,我倒不如留在此处,与你同进退。”
她这些真非虚话,她知此遭凶险,也知王玉溪就是将自个做了靶子,引得夏魏联军入瓮。按理,她是不当先行离开的。可她如今怀着身子,便是为了腹中孩儿,她也必须先往后撤。
“你莫忧,树朽朽于根,人毁毁于贪。夏锦端贪念太甚,是赢不过我的。”王玉溪如何又不知她心中忧虑,他的嗓音低低,因是对着他的娇娇,便也十分的温软,她伸手揉了揉她的脸,双眸又黑又亮,忽又一笑,对着她道:“想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一战,救下大半周民,如此功德,或可造座须弥山了。”
“可这是建立在无数人的牺牲上的。”周如水暗叹了口气,心中难过,话语之间全是慈悲。
“有成全,便有牺牲。”
“遂那也是功德,也会保佑你我,保佑更多人,对么?”
“或是罢。”
“那便就是了。”闻言,周如水朝他轻轻地笑,明是满面泪痕,却也美得惊人,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端得是惹人怜。
王玉溪望着她,目光温柔,将她拉入怀中,几分不舍道:“时辰不早了,为夫为夫人更衣罢。此去山高路远,你自个保重。”
“我等着你。”周如水埋在他怀中,悲怆不可自禁,泪眼模糊道:“一约既定,万山无阻。你从未欺过我,这次第,亦莫要欺我!”
天光方晓之际,周如水终于领着最后一批留滞在县中的妇孺朝城外荟山赶去,凄然相别,风吹袅袅,身后是即将破败的家园,身侧是或许再也无缘相见的亲朋,一看一断肠,却众人都忍着泪,默然的挤入了牛车马车之内。
不知过了过久,牛车马车再也无法前行,她们只能手拉着手,听着不远处震啸的战鼓之声,加快脚步爬上荟山之巅。
便就在到达山顶后不久,四面的一切都好似天崩地裂抖动了起来,她们回首望去,便见天崩地裂一般,山河倾倒如注,四处都有澄黄的河水混合着山泥巨石往城池中涌灌而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城池灌成汪洋,将城中的人灌做水中的鱼虾。
不知是谁先呜呜哭出了声来,她们知道,她们的仇敌要死了,那些个成日里对着她们喊打喊杀的贼人终于再无了动武之力,他们会和水中的死鱼死虾一般,被泡得滚烂恶臭。可同时,她们也知道,她们的家没了,她们的家人或许也要死了。他们将夏魏联军困死之后还逃得及么?她们谁也不知,谁都有不好的预感。
不知不觉间,周如水的视线也越来愈模糊了起来,抬手一抹,全是泪。她抱着自己,一点点蹲下去,她多怕啊,若她的三郎真的逃不开,她便是在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她连给他收尸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们都已猜到了最坏的结局,然而,他们都为了对方,又或是为了自个不愿去面对。
用军之法有五,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余二事惟有降与死耳。前有灭城之苦,周国再降不得,官民俱疲,贼众我寡,贼饱我饥,亦是难守。既惟有死,不如死战。千家不圆,万家圆。
遂如今,大水平地数尺,不忧贼攻,但恐贼走,与之同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