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醒过你多少遍了!”她这一次成功地压过了他的声音,“那些纸上有香水!那些纸上有香水!要小心!要小心!你明知道你老婆对香水过敏,你看到那些纸掉下来以后,为什么不立刻捡起来扔掉?为什么不把确信沾到的衣服立刻挑出来放进洗衣筐?这不是常识吗!这不是一个正常人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都该有的基本意识吗......”
一阵尖锐的刹车声划过耳际,车陡然停住,两人同时往前栽去。一阵急促的长按喇叭,有人开车窗咒骂,然后一辆白色大号皮卡的轮廓在夜色里“呜哧”一声开走了。
“怎么回事?”邱依然惊慌地问。
“妈的我没看见那有个stop!”乔磊惊魂未定地说,“吵吧!妈的接着吵!”
两人被吓抖的心脏还没平复,又听见一阵长急的汽车喇叭。横向开来辆车,闪着两只晃眼的前灯,催命似的让他们闪开。是邱依然先意识到他们正在路口中间,她大喊:“快往前开!快!往前!”
乔磊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往前开过路口,在前面空荡的石子土路边停下来。他觉得自己还有重要的观点没陈述完毕:“baby说实话,关于那件事,是你明明知道自己对香水过敏,还冒险用那些纸来熏屋子。你要是直接撕下来扔了,我就不会有弄掉的机会,也就不会有你皮肤过敏这件事了。要是追根溯源,你自己才是这件事的源头。”
邱依然突然Jing神崩溃。
她嚎啕大哭起来。不是因为她老公这番强词夺理、推卸责任的话,而是——车又停了,她的生活又静止了。为什么每当她想做点什么,死一般命运的手就会牢牢攥住她的脚腕不让她往前,她拼尽全力也只能在原地挣扎。
她又想,如果自己天生就不对香水过敏,那所有这一切遭遇和争吵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这个一马平川的大路口一角有个小型加油站,站下有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这就是此刻她视野所及处唯一可见的人类文明的亮光。今晚诡异得不见星星。单调无边的夜空与沙漠连成一体,把她眼前染成一片墨黑。嶙峋的石头远山只剩下模糊的二维轮廓,如坚利的锯齿,或野兽的钢牙。
☆、五
邱依然很快就考了一次GRE。离家最近的考场在四小时之外的拉斯维加斯。乔磊费尽周折,临时申请到两天假陪她去的。
然而可惜的是,她只差一分没过及格线。
200美金的考试费没了,100美金的旅馆费没了,30美金的吃饭费和30美金的汽油费也没了。邱依然坚持要求自己出钱。她账上有结婚时收的红包一万三千美金,外加自己攒下的生活费一千美金,都是她省着花、留做将来上学用的。这一下就浪费了三百六。
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查银行账户了,这一查竟发现账上多了三千美金。从半年前开始,有人每月定时往她账上打钱,人名显示为“Li Cuiping”。
她呆住了——连个电话都没有,却每月打五百美金过来——她妈觉得她在美国没工作、吃软饭、过得艰难而可怜,所以需要她的援助吗?五百美金——将近她每月工资的百分之七十,国内物价飞涨,她自己还活不活了!
她震怒而心伤,坐在椅子上不停地哭,哭到上气不接下气。她真想立刻叫李翠萍停止打钱,可偏偏这刻是国内的凌晨三点!
她忍着不打电话,却赶不走记忆的反复纠缠。
李翠萍曾极力阻挠女儿弃学赴美的。她先是以死威胁,后又去乔家撒泼大闹,甚至提出解除这段婚姻关系。闹到最后,邱依然不得不第一次跟她妈妈这样说话:“我的丈夫现在需要我,我就是要去他的身边,跟他同甘共苦。我坚决不会让我的婚姻跟你的一样。”
李翠萍哪里容得女儿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更别说,孩子哪有资格评价父母的婚姻?自己当初这样选择,还不是为了她的教育和她的未来?可她怎么也没料到,等女儿翅膀硬了,竟做出和妈背道而驰的决定来,真是白养白教育了。于是,这对性格同样刚烈的母女彻底决裂。
哭哭停停了几个小时,邱依然终于捱到了国内早上七点。
李翠萍并不知道这个陌生号码是谁,疑惑“喂”了一句。邱依然一说“妈,是我”,她就立刻变了口气:“你打的哪门子电话!”
邱依然一听她妈上来就语气不善,也生了同样的气焰:“你打的哪门子钱!”
李翠萍立刻知道了女儿的意思,随机应变地信口道:“谁给你打钱!你爸给的!”
邱依然太了解她妈了,她养她的时候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谎都撒。“我爸?你别以为我不敢自己问他!就算是我爸给的我也不要,我不需要!”
“不需要?”李翠萍冷笑一句,“你在美国喝西北风啊!”
邱依然也冷笑:“首先,我没喝西北风,我吃香喝辣过得好好的!第二,就算喝西北风我也不要你的钱!”
“噢!你自己又不能挣!噢!不用妈的钱用男人的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