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许多灰色长桌,桌子外圈排着各种带轮的仪器,那些复杂纠缠的电线,一圈又一圈,五颜六色的接头并在一起,固定绑在仪器下面的斜梁上。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在白灯下谈笑风生,他们周围有穿浅蓝上下装的护士和义工走来走去。
邱依然木木地躺着,不相信早晨还在家的自己这会竟躺在这陌生的医院里,等待一个未知的检验结果。她刚在门口被抽了十几管血,左胳膊弯处还扎着那个抽血器,以备万一要抽更多的血。她右手的拇指上夹着个观察心跳的夹子,夹子的线接在床边的一台仪器上。
她忽然觉得,自己如果死在这里,这世上根本就没人知道。她的眼泪顺着太阳xue狂流不止。
好久之后,一个中年女护士才走进来,问她感觉怎么样。
她不假思索地说:“还好。”
护士听出她声音不对,问道:“你没事吧?哪里疼吗?”
她摇摇头。
“我是来问一下你家人的联系方式,你有家人在这吧?”
“嗯。我丈夫在石油公司上班。他今天在油田,没有信号。我打他办公室的电话也没人接。”
“你可以告诉我们他的手机号和办公室电话吗?我们可以试着联系他。”
邱依然立刻就开始说乔磊的手机号码,可她没想到这几个滚瓜烂熟的数字突然要用英语说出来竟这样吃力。她不得不边说,边用手指在床单上跟着写,又重复了两遍才确定正确。她又让护士帮她从旁边座椅上拿过她的手包,从手机里通讯录里找到了乔磊的办公室电话。
护士记下两个号码,对她说:“我们会试着叫你丈夫尽快过来,保证一会儿有人接你回家。现在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按墙上这个红按钮。好吗?”
邱依然点点头,同时泪又流下来:“你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你不要担心。”护士说,“检验结果还没出来。等结果出来医生会一一查看,然后过来告诉你。”
护士出去了,邱依然又独自汹涌地流了一会泪,尤其想到乔磊的时候——她多希望医院能顺利联系上他,公司能同意他马上过来。她忽然觉得自己此刻好需要他。她真希望他下一秒就出现在布帘门口,冲进来握住她的手。
又是好久好久的寂静。久到她已经不哭了。她又开始像每个失眠的夜晚一样胡思乱想起来——今早的梦魇这么真实;GRE的单词还没背完三分之二,这也太慢了;那本经济学论著她至今都没看完,从前查过的单词也都忘了;这都三个月过去了,自己的网店生意就只卖出去一单,还得了个不好不坏的三颗钻......
她本来打算认认真真地写一篇店铺陈述,把自己皮肤过敏的经历写成个理念,说不定会打动更多人,找到共鸣,增加销量。她还准备在这边一个折扣网站买一批价格优惠的有机棉化妆包作为购买赠品。她还准备亲手画感谢卡,再画套网络漫画讲述敏感皮肤的喜怒哀愁,手绘加后期电脑处理,她连photoshop的软件和教程都下载好了.......
可是,这所有的想法都要靠一个健康强壮的身体才能实现。她越是有想法,自己身体的不适症状就越来越多、愈加频繁。她每天连起床的Jing神和力气都没有,更别说一样一样地去实现这些想法。她真是体会到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她突然深吸一口气,震惊地意识到——美国的医院为什么没有消毒水的气味!不仅没消毒水的气味,好像什么气味都没有。她侧脸嗅嗅枕头,只嗅到浅浅的洗衣ye味,她转回去就消失了。
又不知多久过去了,乔磊还是没来。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突然走进来。他面相成熟,高大敦实,很叫人信任的样子。
“完全正常。”他说,“在你的血检上我没看到任何问题。”
邱依然本能地松了一口气。
医生看看旁边的机器屏幕:“你的心跳也很正常,至少现在是。你说在家的时候心跳得过快?”
她点头:“有时快,有时又觉得不规律似的,我总能很清晰地感觉到每一下剧烈的心跳。”
医生又问她其他症状,她语法逻辑混乱地描述着,好多词也不会说。她刚在救护车上跟护士描述的时候就发现了,用英语描述症状是一件急死人的事。
医生听个大概,也基本懂了。他拿下脖子上的听诊器听听她的心脏,听听她的胸腔和腹腔,用手指按压了几处地方,问她有没有异样的疼痛。她都摇头。
医生道:“我现在怀疑是过度疲劳和缺水。我一会儿让护士过来给你挂一瓶水,相信过后你会感觉好一点的。回家后要多喝水、多锻炼,注意休息,主要是Jing神上要放轻松,好不好?每天做做瑜伽,拉伸拉伸。”
她这下愉快地点头。
护士拿吊瓶进来的时候顺便告诉邱依然:“我们联系了你丈夫,他的手机打不通,我们留了语音,让他看了回电话。然后我们打了他办公室电话,他的同事接的,说会尽快转告他。”
护士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