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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乖乖地点点头,朝仙子道了谢,一转身便原形毕露,笑得有几分诡异。
无尽天峰,无尽冰寒。
自天地分离之始,皑皑白雪便已将此地覆盖,千万年间,雪似乎未曾停过。寒风呼啸,连绵不绝的雪峰上,除了雪,还是雪。
这是三界之中最为严寒之地,便是神仙也受不了此处的透骨冰寒,常年无人踏足,早就生灵绝迹的一处。
茫茫雪海中,一点黑色显得极为突兀。
那是一个黑衣男子,静静盘坐在雪地之中一动不动,整个人都快结了冰。猎猎寒风吹散他长发上落满的冰霜,满头的雪白间才露出些乌黑来。
如今会在无尽天峰的,也就只有那犯下天条的鹤仙了。
黑狼来得很不巧,刚迈进这漫天冰雪间看见鹤仙身影,便不得不藏匿起来。只因这无尽天峰中又来了一人。
鹤仙也是察觉到那人,才微微抬起头,看向身前的飞雪。
一抹碧影踏雪而来,鹤仙开口道:“千觉,许久未见。”
这声音嘶哑,生涩,似乎是许久未曾开口,都已忘了该如何说话。
黑狼心中一紧,千明神女的眼睛和千觉神君的耳朵,在这三界之中最为敏锐。怕被神君发现,只能是借着风雪之声作掩饰,躲藏得更加小心。
那来人正是千觉神君,鹤仙那嘶哑的声音早已埋在了风声里,可他有耳听八方之异能,这一声还是让他听清了。于是他温和一笑,淡淡道:“昨日,我不是才来看过你么?”
“是么?昨日……”黑衣鹤仙微微抬头,看向更高的天际,“原来才过了一日……”
千觉神君闻言不由动容,仅仅一日,对鹤仙而言,远远比千百年还要漫长。
而鹤仙已经在这无尽天峰上待了两千多年。两千年来,除了几个旧友会偶尔来这无尽天峰与他说几句话,便只有风雪陪伴。
两千多年前,监兵神君于那场神魔之战中兵解,鹤仙因迷恋监兵神君,不愿见他就此灰飞烟灭,强行夺取天帝秘宝聚魂灯,动用天地灵气逆天聚魂,终是无果。倒是凡间灵气被他此举耗费大半,此后诸多山岳寸草不生,诸多河湖干涸无水,生灵无地栖息,天帝因此震怒,将他囚于无尽天峰。
两千多年来,鹤仙独自在此,经受了太多孤寂,该忘的却一点没忘。
千觉神君忍不住叹道:“何苦呢……”
一声轻响,鹤仙身上锁链随着他的起身而摆动,他向前走了几步,那锁链亦在雪中拖出几声悠长叹息。
“无他,才是苦……”鹤仙垂眸一笑,眼中竟然多了几分温热,“那真的是他的气息……我知道,我不会错的。”
又开始了……原本他在这无尽天峰中还算安分,近来却总是念叨着那早已兵解化元的监兵神君。千觉神君见他又开始胡言乱语,不由皱眉:“两千多年,竟也无法让你心魔去除半分。”
黑狼听千觉神君语气中忽然带了些怒意,立即来了兴致,听得仔细。
“心魔?”鹤仙冷笑一声,“不动心,如何能晓众生之心?我修的非是无情道,不过恋上一人,为何就成了心魔情劫?”
千觉神君摇头道:“我并无此意……你喜欢他并无错,只是监兵神君兵解千年,你莫要总是执念与此,早些服个软,从这里出去不好吗?”
“怎么?你也要跟我说,监兵已经死透了回不来了么?”鹤仙面色一冷,“服软?呵呵……我愿意在这无尽天峰被锁上千年,是因为当年之事殃及了下界生灵,我心中有愧,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
“你想如何?难道还想逆天而行重聚他魂灵么?”千觉神君虽目不能视,却能想象出此刻鹤仙的固执神情,“你如此,只会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便万劫不复。”鹤仙冷冷道,“我认了!”
千觉神君眉头皱得更深,两人间气氛越来越僵,无尽天峰上本来就够冷了,这下更是冷得可怕。不过黑狼藏着看戏,却是看得津津有味,巴不得眼前两人直接打起来。
良久,鹤仙轻轻叹了一声,神色缓和许多:“阿离……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有些事,我还是不甘……你们总说千年已过,我该清醒些……一切都该过去了。”
鹤仙垂眸,淡淡道:“天河名为岁月,每日都会无数星子落入其中,慢慢流逝……可他这星辰,不是岁月能带走的。”
落雪缓缓将他全身覆盖住,他没有再出声,千觉神君也静默无语,无尽天峰似乎再度归于沉寂。
许久之后,千觉神君叹了一声,未再多言,驾云离去。
两人不欢而散,鹤仙朝他消失的方向望了许久,没有任何动作。
黑狼见状暗暗松了口气,从雪峰中一跃而出。这下发出些异响,竟让鹤仙听了去,猛然回头,喝道:“谁!”
鹤仙看着他慢慢走近,眼前的黑衣少年身量与他相差无几,脸庞却有些稚气未脱的圆润,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盯着他,像极了看着猎物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