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摸脸,和李鸢来不及撤下的手,交叠在一块儿。
彭小满的手,夏天居然也是凉丝丝的,但因为有汗,又很柔润。李鸢鬼使神差地用力,攥他的骨节、指腹,触摸虎口,每一个细小动作都似乎饱含深意。彭小满觉得慌慌张张收回手太不礼貌,也很过犹不及,于是没动。
其实没什么深意,两人都只是顺势,觉得舒服,觉得能互相安慰而已。
李鸢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才撒手去接。打来电话的是林以雄,吞吐犹豫,不知如何开口似的问李鸢在不在家,说派出所突然有案子,他今天又要临时加班,晚上不回了。
李鸢认为这是他理由和借口,是他作为家长的窝囊逃避,作为男方的胆怯不作为。李鸢在电话这头先“恩”了一声,抿了抿嘴,随后主动说:“过几天见一下吧,我和你,仇阿姨和她女儿。”反正也是迟早。
彭小满拨弄着耷拉着不动的蟹爪,试图唤醒,同时抬了下头。
林以雄电话那头不应,在那头并不规律地呼吸很久,才说:“再说吧,这事儿……你先不要管。”
李鸢转身背过彭小满,彭小满看不见他神色呢,只能听出他口吻,带着小辈对长辈,稚涩地诘问发难的意思,“不管,为什么?你逃避是为她还是为我?”
不能笼统概括,不够伶牙俐齿,表述不出心里反复考虑过的千分之一。林以雄没法儿解释,啧了一声。
“我不是今天知道的。”李鸢说,“以前就知道也亲眼看到,所以我以为你其实应该有点儿担当的,结果我发现你一点也没有。”
李鸢还能说得更狠点儿,说,你怎么能当警察的?他对林以雄没有对李小杏那样的莫名其妙的柔情与顺从,因为林以雄更是他不能忽视的依赖,他才希望这个对象能足够正直可靠,不是英雄,至少要有决意和胸怀。他觉得林以雄什么也没有。
林以雄显然在那头抽烟,显然地呛了一口,乍然咳起来,持续了很久。归故平缓过后又起起伏伏的,支气管里沙沙作响。
李鸢毫不客气,几乎恶意地平静又说:“爸,所以你还是没明白我妈那时候为什么离开你,你不怕这个也离开你么?如果你老是逃避的话?她凭什么要陪你耗,像见不得光似的躲着我?她欠你么?”
“……趁我现在还能原谅你这么跟爸爸说话,李鸢你适可而止。”林以雄抬高音量,又没有任何底气。
“我不用你原谅。”
“那你想怎么样?!想我怎么做你能满意?!”
彭小满在李鸢背后,都能听见林以雄在电话那头的高声厉喝,伴着“呼呼”的动响漫开在李鸢家的浴室。他原还以为李鸢的情绪除了有些波澜之外,听着这么沉着而又普通,却没想到这个电话才短短不到两分而已,矛盾陡然激化,发酵到了这个地步。剑拔弩张,两头紧绷,林以雄那头先断了。
“不是满意,是您什么都没做过。”
李鸢捏了捏鼻梁,“您加班吧,我晚上随便吃点儿,我先挂——。”
“牛牛。”
林以雄突然打断他,打断后又戛然地收束住了,像一声话筒里的啸音,指代着尴尬。
“恩。”李鸢等他说话。
“你怕我拖累你,怕这个家牵绊你,你不要怕。你以后考到外地也好,学不着四六的专业也好,想姓林还是姓李,我都不管你了。我也从来没管住过你,你也从来没服过管。但我就跟你说一次,你小时候就喜欢孙悟空,你喜欢顶天立地的东西,但你不要搞错了,爸爸是爸爸,爸爸不是孙悟空。”
李鸢立在那儿怔忪了一下,突然下意思地拿远了手机。
“挂吧,我抽屉里有零钱,晚上好好吃饭。”
彭小满太过凝神于“窃听”李鸢每一个词句和每次呼吸里的情绪,以致喜闻乐见的疏忽了手里六月黄乍然解放,扭摆着双钳撒起欢来的厉害,不设防被夹住了食指指端的一丢嫩rou,紧紧一并,疼得他背上一麻,跳脚一蹦张嘴就“啊”。
“我看。”李鸢挂了电话就转过身来抓他的手。
“嘶我靠我眼泪都快出来了!”彭小满疼的屈膝跺脚,状若尿急似的皱眉撇嘴,“你可别拽啊!”
“你真是——啧。”李鸢兜着一堆稀碎理不通顺的情绪,被迫专注在彭小满的手上,他握起他手腕拖曳着去厨房,拉开碗橱下的储物抽屉拿出家用铁皮剪,“手抬高不要动,稍微忍一下。”
李鸢低头拖住彭小满的胳膊,捏住坠在半空胡乱挥舞着四肢的蟹,将剪刀口对准蟹钳关节处,利落地绞动,咔哒给它断了臂后。捻开那小半截瓦青色的残肢,他看彭小满的拇指上倏而就沁出一枚鲜红的血珠。自然而然地替他抹开,不一会儿又凝起一颗。
“我去给你拿个创可贴。”
“李鸢。”彭小满叫住他,牵住他,“你去我家吃晚饭吧。”
李鸢挑眉,愣了半天才从鼻腔里轻轻笑了一声:“不去,你觉得我得多少瓦?”
“求你,我求你去的,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