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鸟野兽,适才自然是获猎甚丰的喜悦之声了。众猎户听见声音,回头见是衣衫滥褛,神情萧索的一人,只道是深山的迷路之人,又或是四处流离的浪子,也不在意。山野之民,大多淳朴厚道,当下便有一名老汉招呼谢鉴过来烤火歇息。
&&&&谢鉴道了谢去坐着。看火上烤着一只獐子,一旁有人正切剥两只野兔,禁不住颤抖了一下。他知道狐狸rou有异味,向来少人食用,心里仍是一阵阵的发寒,双手将衣衫拉拢了些。一名青年猎户见他瑟缩,只道他身上寒冷,笑道:「客人身上冷?抱着这个。」便将一团物事向谢鉴抛去。
&&&&谢鉴接住,仔细一看,竟是一只雪白的狐狸,四爪被紧紧缚着,黑眼睛正望着自己,一分不差正是夜夜梦里的水光柔润。谢鉴只觉一道狂雷当头狠劈了下来,什么死死活活烦烦恼恼,通统抛到了一边去,心中只转着「青儿」两字,张开了嘴,却如没了舌头一般念不出这个日日千万遍在心头纠绕着的名字来。
&&&&一名壮年男子喝道:「陈二,你多大年纪了,不知轻重的只会胡闹,这白皮子是城里朱老爷定下的,值得整整三十两银子。若出了什么差错,把你卖了去赔?」
&&&&那青年伸伸舌头,笑道:「就是给这位客人抱着取取暖,还能少了一块皮毛去,王哥也忒小心了。」
&&&&那汉子不再说话,一双眼睛只看着谢鉴。谢鉴却没一个字听在耳中,只是颤着手不住抚摸那白狐。那汉子忍不住叫道,「喂,你别弄坏了我的皮子!」谢鉴抬头看他,众猎户见他神情,生生是一副听到有人要剥了自己的皮的模样。
&&&&那汉子止不住一抖,却「呸」了一声,嘀咕道:「原来是个脑袋不清楚的。」上前便要将白狐夺回。却听谢鉴清清楚楚的道:「这狐狸你要多少银两,卖给我便是了。」一边解掉了白孤身上的麻绳。
&&&&那汉子急得话也说不利落,指着谢鉴道:「你……你……跑了!」那白狐却并不逃走,仍是伏在谢鉴膝上,十分乖巧的模样。
&&&&那汉子见状,这才缓过气来,上上下下的朝他打量了一遍,自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卖给你?六十两,一文钱都不能少,拿来!只怕拿你剔骨卖rou也值不了这许多!」他料定谢鉴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才敢出了这么个荒唐价钱。
&&&&不想谢鉴一口答应道:「六十两便六十两。」
&&&&那汉子了惊,随即大喜道:「好,你将银子给我,这狐狸便是你的了。」
&&&&谢鉴道:「我身上没钱。」
&&&&那汉子大怒,道:「那你放什么狗屁!皮痒讨打吗?」
&&&&谢鉴道:「我给你一样东西,你拿去洛阳谢家取银子便是。」摸摸身上,没什么能作信物的,便抬手将头上的簪子拔了,递了过去。满头黑发都散乱了下来。他面色本就憔悴不堪,此时更显得落拓失魄。
&&&&那汉子却不接,看这人表情淡滞,似乎不会变化,不是疯子,多半便是傻子,瞪着他道:「洛阳谢家难道也会出你这种人物,你莫不是还要说洛阳令谢大人是你的亲戚家人?」
&&&&谢鉴道:「你说谢柳吗,那是我弟弟。」
&&&&那汉子「哈」的一声,语气里却全无笑意。其余猎户见两人争抢那白狐,起初还笑嘻嘻的看着,此时觉出异样来,生怕闹出事端,一齐闭了嘴巴盯住两人。
&&&&只听那汉子怒道:「我也不要你什么银子了,你把那狐狸还给我。」
&&&&谢鉴摇头道:「你要六十两银子,不然再多的我也给你;可你要青……这狐狸,除非先要了我的命。」
&&&&那汉子怒道:「你这人怎地不讲道理!」心中怒火实是无可抑制,弯腰拾起一块木柴便用力掷去。谢鉴躲闪不开,给他击中额头,登时倒在雪地里晕了过去。那白狐也极快的逃了,只看得见它的尾巴在远处微微摆动。
&&&&那汉子追之不及,口中不住咒骂。
&&&&那陈二忽然叫道:「那……那人……你们看!」
&&&&众猎户一齐去看谢鉴,见他口眼紧闭,脑袋周围慢慢聚了一摊暗血,都惊得变了脸色。那老汉急忙上前,探鼻息,看伤势,这才吁了一口气,道:「出不了人命。」便给他敷了药。众人终觉心下惶惶,对望一眼,各自拿了猎物匆匆去了。
&&&&月上中天,清泠泠的月光照在谢鉴脸上,他悠悠醒转过来,睁眼见那白狐好好的在自己身边伏着,心中狂喜,抱紧了那白狐,叫道:「青儿,青儿。」恨不能将它揉进自己身子里。那白狐柔和的望着他,一双水玉眸子当真有勾魂摄魄之意。
&&&&谢鉴的一颗心却慢慢沉了下去。这狐狸若是令狐青,定要同他挨挨擦擦的亲热,决不会只是这么看着他;若说那小狐狸是已失了灵识的,此时便不会是留在这里。况且令狐青刚过一岁,纵是分开已有许多时日,也长不到这般大。心中极是失望,却不是说得出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