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身处,红生凭直觉依旧带着他往那里去。
&&&&铜爵园石濑中怪石嶙峋,作为荒废的宫中景致,严寒中更是人迹罕至,原本流淌在石缝间的溪水都已冻结成冰,干枯的苇丛稀稀拉拉散布在灰白的石滩上。
&&&&红生原本就腿脚不便,此刻走在高低错落的石头上就更显蹒跚。好容易找到一处差可藏身的苇丛,他Jing疲力竭地倒进苇丛里喘气,任灰扑扑的水鸟在四周惊飞。石翡缩在红生身旁蹲着,怯怯打量他一身狼狈,揉着衣角不说话。
&&&&红生强撑的一股劲蓦然松懈,身体便开始在清寒中簌簌发抖,他不急着取暖,靠发抖确定劫后余生的真实。
&&&&“爹爹……”石翡在一旁轻轻晃着红生的手,却不能阻止红生疲倦地闭上双眼。他在寒风中懒洋洋蜷起四肢,很清楚身体在一点点冻僵,却不想再去挣扎……
&&&&忽而风中隐约传来轻浅的脚步声,正慢慢接近他们的藏身处,踩得碎石喀喀作响——步履从容,不像是追兵……红生勉力睁开双眼,正看见一位僧人走到苇丛前停下,在清淡的晨光中望着他们浅浅地微笑。
&&&&“大法师。”石翡转转眼珠子,张口嚷了一句。
第卌九章 青白
&&&&邺宫寺里收容的难民昏睡了两天后不声不响地醒来,静静看着寺中住持对自己和善地微笑。
&&&&“郎君醒了?”
&&&&“嗯,”红生应了一声,抬眼望了望窗外,“外面是什么声音?”
&&&&“改朝换代的喧哗,”祖道重漫不经心地回答,又对红生解释,“武德王今日登基称帝,改国号大魏,定年号永兴。”
&&&&“他到底做皇帝了……”红生喃喃道,轻轻阖上双眼。
&&&&新帝登基,就意味着太子消失,那天宫门外可怕的惨叫声,是伽蓝发出的吧?
&&&&心口像倏然被人挖掉一块,血淋淋的空洞该怎么填补,怎么填补?
&&&&“爹爹……”
&&&&脆生生的叫唤又在耳边响起,绞痛的心口便蓦然涌上一股憎恶,红生瞪开眼看见趴在床边的石翡,咬牙怒骂道:“滚开。”
&&&&即便早料到今日,真面临生离死别,仍是不能不恨!他恨这该死的小鬼,恨Yin魂不散的石韬,也恨那一意孤行的羯狗!红生昏沉沉撑起身子,眼泪随着哆嗦一滴一滴掉出眼眶。
&&&&卑鄙的羯狗……黄泉路上可会孤单懊悔?又或者已见到心心念念的石韬,于是欣然携手同归——却留下这该死的小鬼给他,让他活生生成为一个笑话。
&&&&“蠢货、混账、死羯狗……”红生咬牙切齿,将怨怼衔在齿间反复撕扯,却无法消解恨意。他难以自持地将脸埋在双手中,想尽量掩饰自己的失态,却被仓惶地颤抖与压抑地啜泣声出卖。
&&&&祖道重在一旁看着他,双掌合什轻叹了一声:“郎君,您不该来这是非之地的……”
&&&&“就算到了现在,我也说不清到底该不该来,”红生终于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泪迹斑驳,却硬挤出一丝笑,“活得太明白了,是不是难免就要痛苦?”
&&&&早知如此,是否就情愿留在原地等他?糊里糊涂等上一辈子,或者再遇见另外一个人,似乎都好过这般不体面地爱爱恨恨;好过被折磨成一只空心的蝉蜕。
&&&&“只要能放下,何来苦痛?”祖道重轻声回答,自己却也若有所思地沉默。
&&&&红生摇头苦笑道:“如何才能放下,多久才能放下?其实我知道该怎样做,却做不到。法师,我注定是红尘凡俗人,有妄念也有执念。”
&&&&只不过,如今俱已成空。
&&&&该是看开一切恢复从容的时刻了。红生深吸一口气,红着眼凝视祖道重:“我得离开这里,法师,烦劳您先借我一隅养伤,如今我腿脚不便,暂时无法脱身。”
&&&&祖道重双掌合什,微笑着应道:“郎君尽管放心养伤,何日郎君决定离开,在下尚可助您一臂之力。”
&&&&红生一怔,随即想到,眼前的僧人敢在凶险的邺宫中独居,必定另有依恃。当下也不多言,只诚恳谢道:“法师大恩,在下感铭于心。”
&&&&琨华殿外传来隐隐喧哗。伽蓝双目缓慢张开,创痛与迷药使他的神智很混沌,他略微动了动,四肢的麻痹令他很快放弃挣扎,只能无奈地等人解救。
&&&&绯郎、玉奴,要紧的人此刻都不在身边,伽蓝正不知该喜该忧,殿外宦官的唱礼声却让他皱紧了眉头。
&&&&官家,官家——谁做了皇帝?竟还能允许他躺在这里苟延残喘。
&&&&未及细思,已听水晶瑽瑢之声,正是衮冕加身的李闵掀帘入室,手捧着一方传国玉玺来到伽蓝榻前。
&&&&伽蓝瞥了玉玺一眼,沙哑的喉咙里挤出一句:“恭喜。”
&&&&李闵的双眼半藏在十二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