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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季琛看来,裴鲤十分可爱,就是人太没收拾,最夸张的一次还弄丢了小一万块的软件合同——后来季琛在裴鲤床单底下找到了。裴鲤怕丢才放在那儿,结果放着放着自己给忘了。
那次裴鲤特别高兴。
他家庭条件很一般,生活费用是自己挣出来的,那份合同代表着他接下来两年半都不用到处找外快。
他乐得当场把季琛抱起来亲了一口。
季琛刷地就脸红了,好在裴鲤没有发现,依旧“小琛”、“小琛”地叫着,兴奋地讨论去哪儿吃庆功宴。
裴鲤的确请了顿好的,还点了很贵的红酒。
季琛遵医嘱是不能喝酒的,瞧着裴鲤难得这么开心,想想认识裴鲤之后也停药一阵子了,还是忐忑地稍微喝了一点。
结果一点就醉了。
季琛再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寝室。
书桌的小灯亮着,裴鲤在写代码。被子掖得很严实,没开暖气的深秋也不觉得冷。裴鲤听到动静,回头冲着季琛一笑。
这一幕简直击中了季琛的软肋,心里都弥漫着暖意。
入睡前,季琛觉得自己也许不会再需要药物了。
。
可床头有一整瓶阿普唑仑。
季琛勉强移开了目光。
他希望是自己忘了新开瓶的药需要分装,但他也同样知道这只是借口。
本能性的举动,即使是在昨晚临睡前那糟糕透顶的状态下他也不应该“忘记”。
那个药瓶的存在就像是昨晚的他惨笑着说“你可以去死了”。
然而季琛不想死。
为了把安眠药隔绝在视野之外,季琛把多余的被子全都堆了上去。
氯丙咪嗪和情绪给心脏的负荷太重,他又是喘息又是哽咽地倒在床上,几乎抽不过气来。视野里闪光点一个接一个地亮起来,每一个都在催促他——
去找杯水。
是的,这很合理,他哭了一上午,该渴了。
季琛混混沌沌下床,险些跌倒,又扶着书桌站住了。
桌子上有一杯水,他留给晚上服药的。杯子是几年前抑郁症互助社的纪念品,埃菲尔铁塔的剪影上写着各种语言的励志句子,季琛都会背了。
他小心地捧起杯子。
那水已经凉了,但季琛不怎么在意。他端着那杯水跌跌撞撞地向床头走去。
那里有什么是他需要的——
“我的心中千军万马/勇敢狂奔!”
季琛不小心扯松了耳机线,少年主唱扯着嗓子嘶吼的高音在空气中爆发开。他恍惚了一下才迟钝地想去关掉音乐。但在此之前……
季琛恐惧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水杯。
他刚刚想要做什么……?
陶瓷杯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水洒满了房间的一角。季琛恐慌得浑身颤抖。
他像是站在悬崖边缘,只要迈出一步,哪怕一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按通了紧急拨号。
三
季琛的紧急拨号键设置成了裴鲤的号码,只是为了公平。
“再有这种事,先给我打电话知道吗!”季琛一边叹气一边夺过裴鲤手机,把空荡荡的紧急拨号列表添加上自己的名字。
裴鲤裹成一个球坐在床上,很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瓮声瓮气地回答:“我怕你在忙,你这周有三门期末啊。”
“我再忙都有空给你买药,”季琛瞪了裴鲤一眼,取下他腋下的体温计,“38.2度,真不去医院?”
“不去,”裴鲤指了指课本,吸了吸鼻子,“我都一个学期没去上课了,明天得去考试,不然会挂科。”
季琛递过来消炎药,很心疼地看着裴鲤的黑眼圈:“也别太拼了。”
“没办法,前阵子都在找投资人,”裴鲤躲开了一点:“你别被我传染了。”
季琛爬上床把裴鲤推倒塞进被子里:“我不怕。”
裴鲤半张脸都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他看着季琛,眼神也像浸染了温度。他说:“小琛,你对我太好啦。”
季琛微微一笑,没说话。
裴鲤不知道,他给季琛的,远比这些要多。他喜欢被人需要的感觉,他喜欢接到裴鲤的电话。
他喜欢裴鲤。
4.
电话接通的振动像让季琛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您好,这里是飞讯时空-——”
“……不,打错了。”
季琛急促地打断。
季琛几乎是屏着呼吸说完这句话,然后迫切地想要挂断电话。
他极度眷恋与人交谈的感觉,但不是在这种时候。他没法继续控制自己的抽噎和哭腔了。
颤抖的手指沾了泪水,触摸屏没有感应,季琛用力地在被子上擦净手指,被套拉链将指腹刮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然后他听到了那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