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后郁闷了一晚便很快振作起来、将全副心力投注到了政务和即将到来的战事上头。萧琰对他从无隐瞒,召人入宫密议也从不避着爱子;如此一来二往,不光原先就与萧宸来往密切的楼辉、沈燮,帝王身边所有堪称心腹的臣子都好生见识了一把两人之间的父子情深,也深刻体会到那些宣称圣人对太子多有疑忌的传言是如何的诛心和可笑。
如此一晃眼,便是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时序由夏入秋、由秋入冬,接着周而复始,由隆兴十九年迈入了隆兴二十年、康平之乱结束后的第二十个年头。
──这年新春,整个大昭朝堂,是在一片混乱和争执中渡过的。
引发混乱的是大年初五那天连夜送进宫里的急报,道是北雁不堪凛冬兴兵扰边,趁着年关将近、守军人心懈怠的时候潜入边境烧杀掳掠,一连屠了十几个村庄。得知此事,震怒的帝王连夜召人进宫密议,最终做出了出兵北雁、以昭国威的决定。
此议一出,朝野为之大哗。
自康平之乱以降、十多年的时间里,大昭同北雁间虽时有边衅,却多半只是你来我往地交手一回便鸣金休兵,从不曾闹到眼下这种地步……在边疆的小打小闹,影响到的充其量也就是边关的居民和戍守北疆的镇北军而已;可若发展到正式北征,便意味着整个大昭都要给牵扯到其中;不用到正式出兵,单单前期的准备工作,消耗便十分惊人了。
也正因为清楚这点,尽管如今在朝的臣子都经历过康平之乱、深知北雁的狼子野心,却仍有老成持重或一心求安逸的梗着脖子出言劝谏,道是兴兵北疆劳民伤财、有伤天和,望圣人三思而后行,莫让百姓再临兵祸、使隆兴朝以来十多年的努力就此付诸了流水。
因萧琰这些年对朝堂的掌控日深,朝臣们惧于天威,倒没敢将这事儿定性为「好大喜功」,只是变着法子整出一条条「兵祸之害」、妄图藉此打消帝王征伐北雁的念头。
萧琰原就不是第一次经历如此阵仗,朝臣们攻讦非议的力度又比前生兴兵时小上许多,索性甩出了事前让沈燮写好的「讨雁檄文」,先用北雁历年来的种种罪状祸患直接堵了那些反战派的嘴;接着当朝宣布自个儿御驾亲征的打算,彻底转移了众臣的注意。
因父子俩先前已就此事通过气,萧宸心下虽依旧觉得不妥,在满朝文武的激辩声浪中却始终沉默以对,既不出言劝阻、也不表态支持。为此,还有反对派的私下找上他晓以大义,希望这位备受圣宠的年轻太子能带头进言,阻止帝王这番足称鲁莽的举动。
相较于萧琰积威颇甚、让朝臣连具本上奏都得再三斟酌言词的强势,萧宸给人的印象便要温和好说话许多;以至于某些人劝着劝着忍不住便倚老卖老了起来,不只再三以「孝」字压他,说一味顺从乃是愚孝、能在亲长行差踏错时出言力劝才是大孝,甚至话里话外出言相激、说他放任帝王率军犯险之举「其心可议」,非人子所当为。
萧宸原就为此心烦至极,心里又仍挂着那给父皇当作出兵由头的屠村惨剧,哪还有同这些人继续胡搅蛮缠的闲情逸致?尤其他虽不喜父皇亲身犯险,却是打从心底认定此战必胜的,索性以一句「众卿此举,是认为大昭不如雁贼、抑或存心离间孤与圣人之间的感情」将来人劝说的话语全数堵了回,更加强了身边的守卫,再不让这些人有半途「进言」的机会。
而这诸般动静,自也是瞒不过萧琰的。
此事归根结柢是他一意孤行、任性妄为,宸儿顾全他的颜面隐忍不发,却因此给那些人扣上了「不孝」甚至「不臣」的罪名,却教帝王如何能忍?翌日便以「妄议太子」、「动摇军心」等罪名勒令几人闭门思过,让反对派就此偃旗息鼓,再掀不起半点水花。
──事情至此终成定局;朝堂上虽依旧「热闹」不断,争吵的内容却已从「该不该御驾亲征」转移到了更为实际的利益分配上头。
萧宸身边如今虽也有了一帮或可称为「太子党」的亲近之人,但他无意争权、又是要留守监国的,自然不会在这方面使什么劲。倒是萧琰心切爱儿,直接将宁睿阳等同萧宸亲近的年轻士子分头安插到了军中,让众人再次感叹了一番太子受宠的程度。
隆兴二十年的正月,便在这么番看似永无止尽的闹腾中过去了;而心中始终挂着什么的萧宸,也终究还是在一天夜里同父皇提出了心头悬宕多时的疑问。
『父皇……』
他喃喃唤,『有一事,儿臣苦思多时,心中却始终不能释怀。』
『怎么了?』
『……开春发兵北雁,是父皇早就定下的;可得以名正言顺地将此事搬到台面上的契机,却还是初五当天那封自边关送来的急报……』
萧宸说得有些吞吐,盖因他一方面不愿疑心父皇、一方面又觉得这个兴兵的结果来得太巧──若镇北军真为了能有借口发兵北雁而放任屠村惨案发生,即使由头再怎么冠冕堂皇、大义凛然,他也很难说服自己不去质疑、不去抗拒。
听他这么问,帝王微微沉默了下,足过了好半晌才一声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