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哥舒衡说得没错,他连告诉临刀他喜欢他都不敢。
他是个无能为力,弱小的孩子。
雪崩的时候,是临刀救了他。
他还记得,自己发烧的时候,是临刀割开了手腕,喂给他鲜血。
他什么都没有为临刀做。
占有了临刀的是哥舒衡,救了临刀的是哥舒衡,最后与临刀不死不休的,还是哥舒衡。
红衣教、龙门、雪原,生死关头,他要么不在,要么无能为力。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哥舒衡。
也许临刀没有察觉,但是他很清楚,每一次、每一次,临刀眼中,除了哥舒衡之外,给其他人所留的位置,都越来越少。
——不会再有任何人,比哥舒衡得到的临刀更多了。
他是个胆小鬼。他无能为力。
北牧没有站起来,他就着躺倒的姿势,静静翻转身体,用手背盖住了面孔。
他唇角一弯,似乎笑了一下,然后那弧度便一点点塌了下去。
有滚烫泪水,从他手背之下,蜿蜒而出。
他像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蜷缩成一团,把面孔埋在手臂之间。
他一无所有,连喜欢都不敢对心爱的人说。
心满意足的欺负了北牧,哥舒衡慢悠悠地走到洞口,
他过去的时候,临刀正在闭目养神。
那天的月光很好,像一层银织的纱,临刀裹着雪白的裘皮坐在洞口,脚下伏着两头雪白的老虎。
他合着眼,怀中抱着一柄剑。
乌黑的长发未束,就这么随意披在裘衣上,黑得似夜,白得似雪,便越发显出他一张面孔清冷。
他抱着的,是哥舒衡的剑。
虽然不太用,但曾为军人的习惯,让他在允许的情况下都带着剑,这次便顺理成章地给了临刀。
他走过去,清楚地看到临刀睫毛颤了颤,但是他却没有睁眼。
哥舒衡唇角带了一丝笑意,他又向前几步,在离临刀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道士轻轻睁开了眼。
他眸若琉璃,光辉流转。
哥舒衡便不可控地想起他第一次见到这双眼睛。
当时他手中一柄柳叶飞镖,正划开临刀衣襟,那个人慢慢睁眼,眼神清澈而毫不动摇,就像是华山上的冰雪都凝了进去——
一瞬间,哥舒衡发出了满意的喟叹,他弯身,极近地看着临刀,眼神几乎是痴迷的。
他说,临刀,你真美。
纯阳道子就如第一次初遇一般,毫无动摇,笔直看他。
你看,他的道长永不为他所惑。
就是这个样子。美得让他不能自已。
那并不是皮相的美,而是那种坚定风骨,透露出来,无法言喻的美。
他痴迷看他,临刀坦坦荡荡,仰头看他,哥舒衡便慢慢笑开,随性的挑了只老虎靠着,坐在他脚边,把酒拿了出来。
临刀闻到酒气,也没说话,只是看他,哥舒衡朝他晃晃皮囊,自己却不喝,低声道:“把右手伸出来。”
临刀也想了想,觉得这时候实在犯不着提防他,便乖乖的把右手伸了出来。
哥舒衡便把他这只手轻轻的,合在掌心。
临刀的右手上,伤痕累累。
最中间那一道刺穿的,是他留下的,其余几道,便是这次从悬崖上摔下来造成的了。
其实想一想,这个人一直在受伤,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便不断的受伤。他印象中的临刀,总是倚剑而立,血染白衣,即便昏迷,也绝不会倒下。
纯阳晏临刀,你可以杀了他,但是绝不可能使他屈服。
生死容易低头难。
不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他迷恋吗,这个人。
他这种其志刚坚不可夺,比任何皮相都要美丽万分。
哥舒衡在他掌心伤疤轻轻揉了揉,低声道,你合一下手看看。
临刀的指头只是轻轻动了动。
“……”哥舒衡没有说话,他抬眼看着临刀,临刀一张清雅面孔,没有任何情绪,他平静无波,冷静从容地看着哥舒衡。
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很久,临刀轻轻叹了口气,道,已经尽力了,他这只右手,不算彻底废了也差不多了,现在连合拢都做不到。
说完这句,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道,放心,不会影响到你我决战的。
听到这里,哥舒衡失笑,他低声道,又没和你说这个,便从酒囊里倒了些酒出来在临刀掌心,又在自己掌心也倒了些,用力搓热,便捂在临刀掌心,十指紧扣。
就这么一个动作,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哥舒衡做得极其认真,临刀从上往下看去,只能看到他漆黑发顶。
他听到哥舒衡道,这一路上没找到酒,好不容易在这里找到了一囊,果然是药酒,里面泡了多种驱寒的药材,正好拿来给他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