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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这一晚山上来了生客,是一伙真正的流寇,一路北逃,途经此地,从后山偷偷溜进来,原本只是想顺手牵羊捞点儿好处,不料赶上了好时候,如入无人之境。
&&&&东找找西摸摸竟让他们溜进了库房,连年从富绅贪吏那里夺来的珠宝银两,一时看迷了他们的眼,急吼吼就开始搬。其中一个年纪小些的,手忙脚乱,撞翻了烛台不自知。
&&&&寨子里房舍楼宇皆是就地取材,林木所制,等他们运完一批财宝再回转的时候,火势已经彻底蔓延开来。
&&&&杨玉琳身乏体困,一觉睡得深沉,睁开眼的时候已是饱呛了浓烟,触目所及一片火海,幔帐一层层燃烧,梁上断木倾覆下来,轰然倒地。
&&&&他迷迷糊糊想起身,却动弹不得。
&&&&松木哔剥作响,鼻端传来草木焚烧特有的香气,激起杨玉琳脑子里久远而又熟悉的印象,他似乎听见耳边有人马翻腾,什么人在高声呼救,哭天抢地。
&&&&有人持剑破门而入,大踏步抢到他身边,拿外袍裹住他周身,死死拽住他的胳膊,一路领着他走出火海。
&&&&杨玉琳昏昏沉沉看着前面这道背影,那种熟悉感,仿佛他这样看过他好多好多年。
&&&&眼前灯影幢幢,杨玉琳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在梦中。
&&&&&&&&&&&&&&&&&&&&&&&&第45章 国破
&&&&李从嘉在延英殿内提笔作画,落笔下去轻灵地顿挫,一笔三过,纤细的铁钩锁便遍布竹身,瘦削遒劲,是李从嘉专擅的金错刀笔法。
&&&&画未竟,内侍慌慌张张奔袭进来:“皇上!大事不好!打进来了!”李从嘉摆摆手,示意他莫要喧闹,只专心于画作。
&&&&内侍急得要命,热锅上的蚂蚁似地团团转,偌大的宫城,四下皆是鸟兽散,眼看着这落魄皇上是打定主意要与画同终,内侍跺跺脚,终究也返身加入了逃窜的人流。
&&&&难得耳根清静下来,殿外人仰马翻,殿内李从嘉只守着他的画,一室安详。
&&&&画毕,李从嘉来回踱着步,细细审视着这幅《孤竹负雪图》,大斧劈皴的山石一层层倾覆下来,一支孤竹斜斜地压下,大雪绵密厚重,压得竹身更显柔韧。
&&&&李从嘉满意地点点头,习惯性地朝旁边招手:“小忠子,你过来瞧一瞧,此画可有昨日好?”
&&&&一道人影附过来,却不是小忠子。
&& “画是好画,太瘦了些。”
&&&&李从嘉抬眼,看见一个劲装男子立在身前,分明是陌生至极的容貌,一双眼睛却无端叫人觉得亲近。
&&&&环视左右,满殿人影不见,眼前这男子想必已入殿许久,竟有耐心等着自己画毕,李从嘉心里生出几分体贴感激,从容地搁了笔,整了整衣冠,伸手出去,是全然束手就擒的姿态。
&&&&身为元宗六子,这皇位本无论如何轮不到他来坐,不料五个哥哥一个比一个心狠手辣,密谋毒害东宫。
&&&&事发后,元宗许是对几个儿子的争斗无能为力,又添上新丧嫡长子的悲痛,竟心灰意冷封李从嘉为吴王,入主东宫。
&&&&在过去的十四年里,李从嘉一向醉心诗书音律,性格已成,忽然让他主政议事,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元宗心意已决,对此听之任之,不闻不问。
&&&&这样一个书画皇帝如何坐得稳江山?
&&&&元宗驾崩后,内忧外患,天下纷争,李从嘉不以为意,他本就不是做皇帝的料,谁人有心称帝,让给他就是。
&&&&他甘心,近臣们却不甘心,带着他一退再退,偏居一隅,妄想有朝一日重主天下。
&&&&李从嘉仍是醉心书画,与往日并无半分不同。
&&&&饶是如此不问世事,有个人的名字他却是时时听人提及。
&&&&郭戎。
&&&&短短数年间,北征契丹,西败后蜀,这淮南十四州迟早也是他掌中物。
&&&&李从嘉有时候暗自叹息,这样一个英雄人物,他若做了皇帝,一定普天同庆吧,不比自己,除了画画写字别无所长,连年战乱,生灵涂炭……
&&&&好几次,李从嘉都忍不住想要提议,“我们不要逃了,把皇位让给郭戎就好了”,话到嘴边却屡屡被打断,不忍心拂了近臣心意。
&&&&眼下郭戎终于打进延英殿了,李从嘉心里其实是说不出来的轻松更多一些。
&&&&看着李从嘉心甘情愿束手就擒的样子,郭戎有些神色莫名,去案前扶手椅上坐下,看向殿外不说话。
&&&&随从人等想必早就被吩咐好了,空空荡荡的延英殿,只剩下郭戎和李从嘉两个人。
&&&&远处断续传来纷争喧闹声,那是郭戎带来的人在做战后整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