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各挂了一只大竹笼,笼里踢踢跳跳的,想是关了不少东西, 驰骋而来,崔明德早早勒了马,独孤绍却挽着缰,一路到近前才嗖地跃下,手里缰绳一甩,已丢在她身后侍儿手中,向我一抱拳的功夫,崔明德也已不紧不慢地过来,行过礼,将独孤绍平平一看,这厮便笑嘻嘻向我道:“拜见长乐公公主,公主一向可好?”
我勉强一笑,向崔明德使个眼色,独孤绍便正色起来,随我入厅中坐着,片刻后崔秀亦骑驴至,我见人已齐全,命侍儿们奉上酒菜便都退去,留仙仙、吴小孩等执事亲在四处守卫,再将三件事中的前两件与他们说了一遍,看崔明德时心情难免有些沉重:“若两封疏都为一人指使,则此人恐怕知我甚深。”奉天局是我起家之根本,亦是唯一一个我所倡导,而今还完全握在我手中的衙门。而我只贡献了想法和门路,柳厚德才是奉天局得以发展壮大的紧要人物——亦是我于公于私的财源。崔明德则不但是我谋主,还是为我联系士人、交通内外的主力。这两人无论动了谁,都够让我rou痛一阵了。
崔明德听我说婚姻事时便面沉似水,抿一口酒道:“疏中先提的是我,附带才提了阿绍,是么?”
我点点头,正因如此才最可怖——奉天局发展至今,已占得岁入之什一,数额既巨,朝中有人忌恨,乃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何况柳厚德依附于我,奉天局又是我所初设,此事人尽皆知,想到对付他倒不是什么难事。崔明德之于我则不然。她这品级,在都中不说微不足道,但也是一抓一大把,虽有女人而为外朝官、立军功、管军学这等荣名,毕竟已有独孤绍珠玉在前,何况她平时为我所做的事,大多隐秘而不为外朝所知,这人却一下就能想到攻讦于她,要么是洞明如烛,要么便是常与宫中有联络,知晓内外隐情。最可气的是,崔明德不及独孤绍起眼,所以从她入手,比起从别人入手都要来得容易得多。至于冯永昌的事,虽是小事,却也是证据确凿,显然是下了一番功夫搜罗的。
崔明德蹙眉不语,倒是崔秀看着我,半晌方道:“只此二件,没有他事?”
我一怔,见他目光,不大自在地道:“还有一件小事。”
见她们三个都看我,才将冯永昌的事说出来,末了低了头,一字一句地道:“我拟令人严查此事…不会放过他。”我早知这人贪图小利,所以时时敲打,处处警诫,就是为了让他知道分寸,不指望他洁身自好,只希望他贪挪些钱财,不出大错,可那封书状上所言,却已远超我所能容忍的范畴——他一个阉人,偏要学好人娶妻妾,岂非造业?更何况还有逼人致死等事?
厅中有片刻的安静,崔秀道:“公主打算怎么查?”
我道:“当然是依大周律,送官法办。”说出这话,眼将他们三个一看,独孤绍满饮了一杯酒,道:“我觉得该这么办。”
崔明德不语。崔秀看着我,好一会才道:“公主觉得,自己下面这些人中,有多少能持身谨正,全不违法?”
我抿嘴道:“第中有阿宋管着,别的家奴总不及他这样过分。”
崔秀淡淡道:“某说的不是家奴。”
我答不出来。这年头但凡握着些权力,犯法实在是太容易,有时守法反而是不懂事,违法才是默认的风俗,若真的一一细究,恐怕连我自己在内,所有人都该送到丽景门去。倘若我寻个借口将冯永昌打死,这不过是件无关紧要小事,可若我将他送官,这事就变成了天大的事——人人都有家奴,人人的家奴都有过失,凭什么我一人便做这清高样,为些许小事如此铁面无私?而既开了这个口子,且冯永昌既为冯世良义子,算是我门下第一等的狗腿子,连他都要送官法办,若是再有旁人被诉于官,我是不是也要将人送到洛阳县去?若知为我办事,下场却如此凄凉,既没有好处,还要如此秉公执法,则谁又肯再为我办事?尤其是眼下的正人直士,多不耻于与我这司晨牝鸡为伍,则我将谁与?
我紧紧捏住酒杯,忍住灌酒入喉的冲动,良久方道:“你们觉得我不该这么做么?”
独孤绍又喝了一口酒,看看崔明德,低头道:“你处置了他,也是一样的。”
崔秀忽然起了身,走出来,向我一拜,郑重道:“臣知公主彰公义、正风气之心,只是事有轻重、缓急,举凡办事,总要量其轻重,视其缓急,加以权衡,再行应对。”
他固然是很诚恳的,连崔明德和独孤绍看我的表情也都很诚恳,我觉得这场景有些可笑,像是从前我所嗤之以鼻的禅让把戏——隋废帝禅让于我那便宜曾祖父,曾祖父禅让于祖父,乃至于李旦禅让于母亲,他们当时想必也是极“不情愿”的,只是众臣苦苦哀求,于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禅让,一如我现在,初看像是很不情愿私下里处置冯永昌,然而经了臣下们的苦劝,最后也终将妥协。
我虽知这事势在必行,却也终于生出些厌倦,扶起崔秀,口道:“崔公不必行此大礼,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崔秀却不肯起来,仰头看着我,许久方道:“公主知道我为何愿意追随于你么?”见我摇头,淡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