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到了哪里哪里,觉得此处颇为有意思,此处颇为无聊,此处真是新鲜见解,之前从未料想到云云。傅仪恒看信总是笑着看信,然后回信给这小丫头道,你啊,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跑的是这么快,当心摔了。王婵月不服,回信道,我才不会摔呢,我走的稳得很。
她又回复道,也许我就是很着急,那就着急吧,走得快一点也好。这个乱糟糟的时代,好像每个人走的都很快,好多的人去打仗,去送死,总是白白浪费,我想做的是减少这些白白浪费,为了这理想我也应该走的更快,毕竟他们是不会等着我的。。。
傅仪恒看着这些信,一面觉得这个小姑娘可爱得近乎童稚,像小孩看画报上的人一般总觉新奇可爱;一面有一种奇怪的隐忧浮上心头—她总觉得自己是那希腊神话里的女妖,引诱了王婵月这心底纯良的赤子。虽然不是自己引诱的她去超前的“自学”西医,但王婵月自己来信说,好像的确是在遇见了自己之后,这小姑娘就变得勤学上进了不知多少倍。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论理她并不想与王家有太多的纠缠,她更想靠近以便开展工作的人是王浩修,即便能把王婵月当作一个切入点,
因为工作就这样可以的靠近王婵月,总觉得是欺骗了她。欺骗了她,就是于心不忍,就有良心上的不安。
她在王婵月的身上看到了当初的那个自己。执意出国,游历欧美。心怀大志却最终以这样一种非常平静的方式回到了祖国。看上去甚至无所事事的傅仪恒每天也就在报纸上发表一些时而很关痛痒时而无关痛痒的文章,全然不似她自己雄心壮志出国的时候满腔热血要拯救全世界的样子。锋芒嘛,留给浑身是刺的年轻人好了。她理应把自己藏起来做事。她现在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教初出茅庐的王婵月跳一曲华尔兹,自己掌握着她,领着她如何转圈,如何移步,如何跳出自己为她预计的舞步。
她本来不想Cao纵王婵月,可是实际上这和Cao纵又有什么区别呢?她不断顺着王婵月现在思维路线给她灌输悬壶济世的思想,灌输怜悯苦难的同情,准备把她引领到完全的与穷苦人在一起的境地,最终走到和自己走在一起的路线里。只要她一直崇拜自己,这一切都可以做到。她会跟上自己,沿着布满同志鲜血的道路,走到苏区,走到梦寐以求的未来的中国。
王婵月对于她来说,工作的意义大于任何私人层面的意义。
周五这天她上午出来,雇了黄包车往华界走。开车走华界总是累人的很,不如雇黄包车。最近总能发现有人在跟踪她,也不知道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人,还是谁的人。她现在对政府里的派系不太清楚,她知道CC系{37}的存在,只是觉得而今不可能是CC系派的人来监视她—除非监视她的目的是基于对她父亲的不放心。放心也就怪了。
但是万一是淞沪警备司令部的人,她就担心左联的事和其他同伴的身份暴露。她自己是无所谓的,至少现在来说,她可以通过父亲的地位保证自己的安全。想到这里,她目光放空在黄包车车夫瘦削的背脊上,司令部那边能下这个命令做这件事的只有姜希泽,且看自己这个侄女婿敢不敢!
到了地方,付了车钱,她走进这间装修还称得上过得去的饭店,老板见她来了,高兴之余让小二先端了傅仪恒喜欢的铁观音过去,兀自先收了钱打发了送货来的车夫。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傅仪恒点了小笼包换了茶,老板才笑眯眯的走过去问好。“傅大小姐!好久不见啊!您老不来,我们这小店连墙面都是黑的!就等着您来让我们蓬荜生辉一次!”敢情这老板居然是个北方人,说一口北平方言,“刘老板说的什么客气话,你这里三教九流的,什么人没有啊。不能说是少了我一个就黑了墙糊了门楣。”“嗨,生意上的事,天知道的!今天来的客人点的多,明天再来就不一定了!前阵子就有位老爷带着家里人来的,一家老小,一看那位夫人和孩子们就是在乡下呆着,最近才到上海来的人。点满一桌,吃的干干净净,孩子们穿的白白净净,倒跟没吃饭似的。”“哦?还有这样的事?那后来呢?”“后来?呵!过两天就不行了,也不知道那顿饭是发达了请客还是最后的钱搓一顿算完!”
两个嘻嘻哈哈的说了一阵,老板便走开继续去算账收钱了。傅仪恒也就自顾自吃了饭,付钱起身离去,临了让小二给她叫来黄包车,去了一家旗袍店。晚上跟踪她的人撤回去,被姜希泽骂了一顿。“下次她和店老板的对话,你们给我一字一句全部记下来告诉我!”
姜希泽的直觉是正确的,傅仪恒和作为接头据点的店老板说的话全部是暗语。每次他们聊的无非是这些话题,但因为两个人高度的默契,他们就可以在如此家常的看上去没有内容的对话里,交换情报。比如今天,傅仪恒面上是照例要去旗袍店做衣服,实际上是按计划去接头,获取最近的情报。店老板告诉她,门店是黑的,也就是平时一切安全,没有什么最新指示和紧急情况,不必担心。傅仪恒问他,那敢情就缺我一个没来找你报道的咯。店老板说是啊,就缺你,不过还是别老来,一定跟着每次做旗袍的节奏就好。然后跟她说点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