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婵月低着头走过来,恍然间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在家里人面前胆怯狼狈过,不过说到底会这样管她而不纵溺的也就只有姐姐。她敛了裙子坐下,两眼想看不敢看,王霁月笑着叹一口气,姜希婕走之前对她说,不要吓着婵月。
“你听我说,”王霁月于是尽量放缓语速,语气平和,“自从我们知道她回来了,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姐姐我谈不上阻止什么,既然木已成舟,我怎么能棒打鸳鸯。”王婵月的眼睛亮了,“我不过是想问问你,往下怎么打算的?”
姜希婕抱着同样问题,在《大公报》的临时办公室坐下。天色擦黑,灯火管制,她要不是有点特权,啊,怎么当这个不知道负得哪门子责任的家长,穿过重重检查跑到这里来见傅仪恒。室内只点了几根蜡烛,傅仪恒却偏要掏出火柴来点烟。擦的一声,磷火燃起,傅仪恒那五官妖冶还带着几分疲惫神色的脸,就显得更加美的要命,“你问我往下怎么想的?呵。”她深吸一口,从鼻子里喷出两到长长的烟雾,再一开口换气,最后的一小口烟雾从嘴里飘出,这有毒气体像是有生命一样,姜希婕想,“往下,我没什么打算。我要打算的事情很多,但是桩桩件件又都不能由我做主,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你要是来找我要个承诺什么的,那大可不必。世上承诺那么多,有几个是真的兑现了的?要是都那么容易,一诺千金的人是怎么流芳后世的。”
姜希婕觉得对方固然说得在理,但实属流氓,此刻既然把自己当作娘家派来兴师问罪的,就不能轻易放过,“傅姑姑,”虽然从小住隔壁见她的时候,她就这么叫傅仪恒,现在关系变了,这三个字叫起来反而相当别扭,“这话我怎么怎么听怎么不对呢?”“你觉得我登徒浪子?”“是。虽然你我并无差别,礼教人lun之类也断说不到我们头上,但我觉得既然和一个相爱,总也要考虑着一点往下的事情才好。”傅仪恒笑着看着她,显然饶有兴味,姜希婕也目光平静的看回去,即便她不清楚傅仪恒想在她眼睛里找到什么,但她要明确的向傅仪恒表达她的坚定—有的时候,年纪差距较大的恋情总是面临着糟糕的考核标准,那就是无论如何,即便是年轻的一方主动追求,先发动的攻势,一旦两情相悦,年长的一方总是要承担更多的引导责任,甚至对最终的结果负上以年龄来分配的最终责任。
“你还是一样。小时候上房揭瓦,长大了闯荡商海,敢想敢做,也不畏惧责任。真好。”傅仪恒又吸了一口,享受的吐出之后道,“婵月那孩子和你很像。”
她任由烟独自燃烧,这行为简直是浪费。而姜希婕也不发一语,刚才那句话像是很沉重的一大堆灰尘,纷纷扬扬落在周围的虚空里。
良久,“生逢此等乱世,我不愿看到她因为我的缘故而伤悲。我也无法忍受我自己的痛苦。你恐怕也明白想要却得不到的痛苦。事已至此,一切都是我们彼此选择的结果,我只能说我爱她,正如你爱王霁月一样。”“可我无论如何不会放弃霁月。”“那是因为你现在还没有同样重要叫人两难的东西来让你选择,要不然,你下不了这个结论。何况来日方长,明天的你怎么能相信今天的你呢。”“可人假如对自己一点坚信都没有,未来如何才能走向自己想去的地方呢?”“你可以有坚信,也可以努力。但事情的结果不会因此就一定向着你以为的方向走,这是世间的逻辑,你必须明白。希婕啊,”她把烟头捻灭在一个权当烟灰缸的摔破的土碗里,“我们所有的只是当下。过去已经失去,未来永远不会来,我们只是活在每一个当下里面。连我刚才点烟的瞬间,都已经完全的消失不存。”
姜希婕无话可说,兀自玩味着这番言论。傅仪恒像是确认一般把烟头拿起放下,反复检查是否彻底熄灭,“你回去告诉霁月,就是从我的角度来说,只要我能给婵月幸福一天,我就会爱她一天。假如未来某一天我若是不能了、或者她自己求去,亦或者出现了更好更合适的人,我绝不迁延。嗯,就这样。过几天我会登门拜访。”
傅仪恒起身要走,后面负责排版的同事在叫她。姜希婕只好也起身告辞,傅仪恒送了她一程,到楼梯口,姜希婕说不用再送,傅仪恒为她带着门,“看你这几年,长得越来越美,怎么都觉得霁月有福气啊。”姜希婕莫名其妙,瞪着眼看了回去,傅仪恒不改调皮样子,继续补充:“不过嘛,你也一样。”
几天后,傅仪恒登门拜访。原以为会是和傅老夫人一起来,结果还是她亲自上门,理由也好说,很直白的说自己是来看婵月的。横竖这一家的人都知道自己和王婵月的交情好。她态度很温良的和王霁月又聊了一阵,双方也不再互相试探,仿佛已经达成共识—王霁月那夜听了姜希婕带回来的高论,倒觉得很在理,既然木已成舟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听之任之吧。也无需考虑改口的问题,四人决定保守这个秘密,遂依旧叫傅仪恒是“姑姑”—辈分之类的东西,对于她们也无所谓,像傅仪恒说的,名字无非给人叫的,只是大家都会图好听罢了。
事情发展至此,算是一切心病皆除,置身其中却不能施展的王婵月觉得终于松了一口气。世界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