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整个麟德殿霎时沉闷起来,永昌帝心里咚咚直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被高阳长公主轻轻扶住。
&&&&皇家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向来倨傲骄矜,哪怕此刻察觉情势不对,亦不肯输了气势,厉声道:“无召擅入皇宫,你们这是要跟皇上禀奏该有的样子?”
&&&&“长公主息怒。”章公望越众而出,“还请皇上听完臣等所言,再做定论。”
&&&&他说话间,樊衡亦跨步上前,神情冷厉,目光锋锐。
&&&&羽林卫被隔绝在外,韩蛰和尚政明目张胆,柴隆不肯护驾,显然是情势有变。永昌帝身旁最信重的陈鳌和郑玄英都已被迫调往边塞,如今孤立无援,心惊胆战之下,整个人都气势便迅速萎靡了下去。
&&&&章公望旋即拱手,徐徐奏禀。
&&&&“皇上自登帝位,朝堂之上并无建树,宠信jian佞,致田保宦官干政,惹得民怨四起,乱事横生。偏袒亲眷,罔顾法度,致甄家仗势欺人,京城物议如沸。韩相自入朝为官,锦衣司法度严明,统辖有方,又平定冯璋之乱、斩除岭南之患、荡平范通之叛,功劳无人可及。朝堂内外,群臣归服,百姓拥戴,文韬武略,足堪治国。望皇上效尧舜之道,以山川社稷禅于韩相,上应天意,下合民心。陛下可享清闲之福,百姓又得英明之主。臣等议定,特来奏请。”
&&&&一番话说得沉缓清晰,掷地有声。
&&&&永昌帝大惊失色,厉声道:“你!”
&&&&高阳长公主亦勃然变色,“章斐身为皇妃,抚养太子,皇上器重恩遇,你怎能作此胡言乱语!”
&&&&章斐的事是永昌帝色迷心窍,将她温婉的女儿害成那样,她以为,他会感激?
&&&&章公望垂眸不应,只拱手道:“望皇上三思。”
&&&&旁边宋建春随即道:“天下百姓皆知皇上无人君之德,致祸乱横生,百姓屡屡遭难,若非韩相在朝,四方节度使岂肯归服?似冯璋般揭竿而起者,不知多少!自古以来,兴废盛衰,皆有定数。望皇上早作决断!”
&&&&话音落处,旁的几位尚书亦附议劝谏,步步紧逼。
&&&&皇帝昏聩,人心不服,朝堂上下对昏君的怒气积攒已久。六部的事悉数握在韩镜手里,这两年亦有韩蛰插手,且韩蛰手握锦衣司,背靠京畿兵权,这回能调河阳相助,显然是有杨裕暗里支持。而在南边,曹震与宋建春交情甚笃,尚家又与韩家联姻,形势之强弱,已是洞明。
&&&&众人七嘴八舌,劝谏不止,外头火把熊熊,柴隆和韩征、尚政坐镇,羽林卫纹丝不动。
&&&&永昌帝惊恐、震怒,却无济于事,连高阳长公主义愤填膺的怒斥都被樊衡厉色逼回。
&&&&宫门已然落锁,内外难通消息,永昌帝姐弟俩孤立无援,脸上血色一分分地褪尽,最终委顿在地,只是不肯松口,将祖宗的江山轻易拱手让人。
&&&&这事难以一蹴而就,韩蛰既已布置得当,便胸有成竹。
&&&&当晚在麟德殿逗留至深夜,留羽林卫严守宫廷,樊衡留在殿内照应,旁人暂退至南衙,留永昌帝权衡利弊。
&&&&……
&&&&次日宫禁森严,又逢休沐,外头水波不起。
&&&&宫廷之内,永昌帝姐弟俩形同软禁,莫说向外传递消息,连太子的面也没能见到。
&&&&漫长的暗夜,漫长的白日,永昌帝被困在殿中,渐而绝望。形势已然分明,垂死挣扎却无济于事,待韩蛰再度入宫时,正当盛年却早已气虚体弱的皇帝神情萎靡,姿态颓然,瘫坐在龙椅上,脸上一片死灰。
&&&&殿内君臣相对,高阳长公主被关在侧间,樊衡在旁待命。
&&&&皇家人丁凋落,姐弟俩皆被困在此处,更难有回天之力。
&&&&永昌帝眼底有浓浓的淤青,“若朕禅让,你将如何处置太子?”
&&&&“臣曾奉命任太子少傅,若皇上愿禅让帝位,不起风波,臣便不会伤他半分。”
&&&&“若朕不愿意呢?”
&&&&韩蛰默然不应,只盯着地上冰冷的金砖,姿态冷硬。
&&&&“朕明白了……”永昌帝疲惫地笑了笑,自嘲一般。
&&&&其实早该看明白,韩蛰当年会拔剑指着他鼻子,会在朝堂上步步紧逼,便是不太将他这皇帝放在眼里。然而他这皇帝生来庸碌,能稳居帝位,不过仗着皇家血脉、群臣扶持和禁军守护,甚至朝堂政事,他也需仰赖韩家,饮鸩止渴般,养虎为患。
&&&&如今禁军叛变,群臣反目,他还能剩下什么?
&&&&永昌帝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朕禅让后,朕的儿子,绝不能有半点闪失!”
&&&&“太子年幼无知,臣何必伤他。”
&&&&“好。”永昌帝扶着桌案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的,“朕下诏,禅让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