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似是怎么也流不完,汹涌而至。像是确定似的又特地补了句“好。以后,我们的下一世,下下世,以后的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顾昔把这个水泡过一般的水鬼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顶,“傻子!”
次日寅时,鸡尚未啼。沈黎起了身,替顾昔掖好了被角。沈黎环顾四周,这看过无数次的陈设,如今一别,却怎么也看不够。
桌上一套白瓷茶具,顾昔每晚都会泡上一壶香浓的桂花茶。书架上除了放了顾昔的书,还专门替他辟了一块地儿放他的那些小人书。床边的凳子上放了他才替顾昔补好的衣衫,便是那件他扬言要绣上海棠的那件……
床上的顾昔忽而翻了个身,发出的声响惊得沈黎一跳,见他将自己枕过的软枕抱在怀里又安然睡去了,沈黎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酸涩。
“时辰到了,走吧!”一道声音忽地传入沈黎耳中,顾府的小楼外站着那日的青衣男子。
纵使有千万般的不舍又有何用,“我走了,顾昔……”沈黎叹息,也不知顾昔百年之后,还会不会记的小楼外湖中的这只水鬼。
床上的那人一脸餍足,显然是沉浸在某个美妙的梦境中,丝毫不知即将到来的分离。
沈黎终是送走了,顾家老太太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她又想起二娘所说的,若是顾昔知道沈黎走了,还是她们把他给逼走的,那又会怎样?
她忽然不敢想了。
老太太生生跪在张道长的门前,一大把年纪了跪在那儿,任谁看了都觉着不忍。
“顾老太太,您这又是做什么?”
张道长试图扶起她,奈何老太太忽地往后挪了一步,给避开了。
瞧见那青衣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老太太便伏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老身想求高人施一道法,让我孙儿忘了那鬼物。”
“这皆是命数,纵使你让他现在忘了,但终有一天他会记起。该来的始终逃不掉。你这么苦苦相逼,又是为了哪般?”男子摇了摇头。
“能瞒多久那便多久,求求您了,高人。我给您磕头了,求求您,求求您……”
见青衣男子仍是面露犹疑之色,老太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锃亮的刀,“倘若您不答应,我便死在这儿。”
第 37 章
顾昔睁开眼,外面阳光大好,隔着薄薄的窗户纸投射进屋子里。他揉了揉眼睛,对着门口唤道:“小六儿……”
连喊了好几声,小六儿才一脸菜色地推门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少爷您起了?”
他皱了眉,晃了晃混沌的脑袋,有些不悦,“今日怎么这么慢?难道昨日我没同你说,今日要出发去皇城,去看看开分店的事?”
“少……少爷……这……”小六儿说话一阵结巴,少爷这记忆显然是停留在了去皇城之前,就连住了如意客栈这事也是不记得了。他忽然不知道如何去接少爷的这句话。
顾昔以为是自己说话太过严肃了,摸了摸脸颊,他几时这么令人害怕了,就连小六儿都怕自己怕成这样。
顾昔张开手,由着小六儿给他宽了衣。他皱了皱眉,瞧了瞧小六儿正替他穿上身的那件,招摇地绣着一只锦鲤,他何时有这么件衣衫了?视线略过窗外,院中的花坛里好些花都开了。
“这花可开得真快!昨日里还没瞧见呢,今日倒姹紫嫣红起来了。”
“啊?”小六儿迟疑地也随着顾昔的目光朝窗外看了一眼。
“'啊'什么啊?”顾昔面带笑容地说着,怕如方才一样,吓着了人。
小六儿笑的牵强,顾昔也是瞧见了,“瞧你这脸色差的,今日还要启程去京城谈谈开店子的事呢,你能去吗?”
话题又转回来了,小六儿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少爷。
少爷的记忆被除去了一部分,老太太交代过,不许同少爷乱嚼舌头根子。如若不然,便会如柴房里关着的那个谢雨秋一般的下场——喂了哑药,连话都不能说。
“这……这……”小六儿急得满头汗。
“这什么这,便是连话都不会说了?”老太太一脸笑容可拘地踏进了屋子内,顾昔的视线停留在了二娘隆起的腹上。
老太太又道:“昔儿前一阵子病了,受了些风寒,已昏睡数日了。店子的事早让你爹爹弄好了,昔儿不必Cao心,安心养好身子才是。”
他已昏睡数日了?
今日是顾昔大婚,顾府里一派喜色。
下人们替顾昔穿好喜服,一切收拾妥当后,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便出发了。
街道两边挤满了凑热闹的人,顾昔现下是人逢喜事Jing神爽,脸上自然是挂满了笑意。
新娘子是孙员外家的幺女,模样周正,性格软糯,也讨人喜欢。当时同此女见第一面时,姑娘便送了他一只荷包。月白色的袋子上,绣着一尾活灵活现的锦鲤。
只不过,死物终归是死物,再如何活灵活现,也不过是个不会动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