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乡下地方大夫难寻,她一个月常有半个月往各处村镇去,那时候可还没有这么好的水路可走。不过老司长忙着农务司的事情,一到走村的时候也是哪儿偏往哪儿去,这两口子是谁也别说谁。
从前燕先生与苗十八和鲁夫子说起自家这师妹和妹夫的日子,鲁夫子就曾感慨道:“世人总希望为官的、行医的、教书的个个都如你这师妹、妹夫一般才好,可却不自问,若叫他们自己这般过日子,可又愿意?——总是旁人为己鞠躬尽瘁才是对的,自己则该随心所欲过日子才是老天有眼……”言语中颇替这两位鸣不平。
这下可好,后继有人、不,有神了……
又说燕先生,此前咳嗽不止,他自己也用了不少药,效果时有时无,他晓得恐怕病根不在这个“病”上,只好养着,尽量少费神劳累。
这回要给他治病了,他倒忙上了。往那里一坐,灵素拿手比划着下针,他在那里正襟危坐,一针下去,凝神静气片刻,便道:“酸,麻,好似在往上走,沿线在这里、这里、这里几处……”一句未完,赶紧催一边的谷大夫,“快,都记下来没?赶紧的!”
这哪里像是给他治病的,倒像是在拿自己试药。
施针已毕,他又忙着同谷大夫埋首古籍,搜寻里头相关的记述去了。晚上挑灯夜读,又要整理所得,要跟白日里自己身上的感觉对应,记下疑惑处,有时候还要给至交好友写信询问。这么一来,哪里还得将养,竟比从前还忙了。
管家几次劝解无果,便来求谷大夫,叫谷大夫帮着劝劝燕先生,叫他保重身体。
谷大夫苦笑摇头:“你不晓得他如今的心思?他是自觉神耗太过,恐怕药石无医,趁着这会儿还能动弹,赶紧把这个医术琢磨透了要紧。你劝他,劝他什么?劝他多多保养身体,以防活不长久?他就是因为自觉活不长久了,才要这般拼命的,这可是往哪头劝呢!”
管家的伺候了燕先生一辈子,哪里会不晓得他所想。就是因为这样,才越发不忍啊。
结果也是奇了,这老先生如此不顾性命地忙活起来,看病也当试药在做,咳嗽竟一日日轻了。
这日夜里他正翻书,觉着有些饿了,便叫人拿些吃的来。等着吃的当儿,披了衣裳走到窗下,推开窗,一阵风过,带着夜凉花香。心里顾忌:“赶紧不能跟这儿站着了,吹了风咳得厉害,哪里还握得住笔……”
心里这么想着,要回身时忽然惊觉:“今儿……好像没怎么咳嗽?”
发着愣在窗口立住了,随侍拎了食盒进来,见此场景赶紧劝道:“老爷莫要当窗,叫风扑着了又该咳嗽了,刚好了几日,还得当心些才好!”
燕先生转过身来问:“好了几日?”
随侍一边从食盒里往外端点心,一边道:“是啊,这三四天没怎么咳了。”
一碗菜绒粥,一碟煎馄饨,一碟软饼,一个三联碟里头几样咸酸小菜。
燕先生一边心里瞎寻思着,一边一口口把几个碗都吃空了,随侍看他胃口也比从前好了,挺高兴,赶紧问:“再给您添点儿?”
燕先生摇摇头:“不用了,沏碗淡茶来,我再看一会儿就睡去了。”
喝着茶,燕先生自己坐那儿细想这身上的变化,心里越发看重这个法子了。
第二天他跟谷大夫商议:“我想给二弟写封书信……”
谷大夫顿了顿,问道:“你晓得他在哪里?”
燕先生摇头,又道:“我就给他常去的那几个神庙都写一封去!”
谷大夫忍不住乐起来,笑道:“随你吧。不过他若是听说了此事,想必恨不得立时飞过来。只是……恐怕不得盘缠。”
燕先生想了想叹道:“我在书信里都附上银票好了……”
灵素听着好奇,没开口打听。谷大夫直接告诉她了。
原来是燕先生和谷大夫的同门师兄弟,此人在医术上天赋惊人,也痴迷于此。只是他向来一心专注医道,旁的全然不通不懂,时常混得连饭都吃不起。每每此时,他便就近寻个神庙呆着去。
说起他的医术来,谷大夫自认自己同燕先生两个绑一块儿都抵不过人家一半。灵素只觉不可思议。
从她所见,不管是七娘大师兄还是如今的那些上官学读书的孩子们,都是求有一所长,之后就能依以为生了。这位这般高明的医术,怎么还闹得吃不上饭了?
谷大夫也忍不住摇头叹气:“他只认医术这一事值得投入心血Jing力,旁的事情一概懒得过问。上回有个豪富慕名寻到他跟前求医,他听完症候却道,‘这样小病也来寻我,出门随便找一个瞧就成了,莫要耽误我功夫!’把人撂那儿不管了!
“结果后来人家记恨他此举,闹得在那地方也待不下去了,只好又换了一处神庙庇身。总算也后悔过,却道,‘早知道就随便替他瞧了,省得后来费那么些功夫,耽误我试药……’他只是好医术,却并不好医人。我们做的这些事儿,在他看来都是无聊之事。”说了又笑。
灵素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