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着粉嫩小手去抓雪,忽而冷不丁就打了个寒颤。
“哈啾——”细细的一小点声音,带着婴儿的nai气,打破沉默的寂静。皇帝隔着台阶与栅栏端坐在御案上写字,闻言抬起头,看了看那张与记忆中儿子相似的小脸蛋。光Yin飞梭,昔年备受珍宠的小子业已为人父了,可这“父”,却当得叫天下世礼所不容。
楚昂终是启口问:“太子还有什么要对朕说的?”
上元夜老二逼宫,太子提前预知却隐瞒不报,宫人们私下更传楚邹当夜或有意谋反。楚昂虽不明言,可这猜忌却已在父子之间生生拉开裂缝。此刻再想起从前对皇后说的,“唯老四上位可保其余诸子周全”的话,竟不知是对是错。
这九五至尊,小子原年幼懵懂不贪,现今他开始贪了,已是中年不济的楚昂却又忌惮。
楚邹亦不解释,或者那一瞬间的他确然为陆梨母子动过谋反的念头,但既已失却良机,便不再叹惋。
楚邹只答道:“父皇久居高位,不知宫内外有话,‘康妃康妃,不死jian妃,九子绕膝,五丈横行’。父皇曾在儿臣幼时教导,不当与宫女太监交往过甚,可今时一个前朝淑女却借由九弟之名干扰圣躬,父皇既不忍杀她,便由儿臣代劳,九弟若怪罪下来,这恶人由儿臣一人担当。伤九弟是儿臣之过,可这并非儿臣本意。唯请父皇允九弟出宫建府,不得让一个宫女继续把他养成妇人之仁,他日难堪大任,又如何对得起母后临终所托!”
“放肆!”一席话听得楚昂正在写的“隽永”二字一崴,漆黑的墨汁迅速晕开圆圈。
那句‘一个前朝淑女’,分明直戳楚昂的脸面。确然锦秀是该赐死的,可在孙皇后离去后,在楚昂心中最寂寥的那几年,这个一无所求的宫女却给过他诸多慰藉,他不杀她,确因这皇权孤寂而动了恻隐,可这不是老四拿皇后来压自己的理由。
他举目,眺着外面风雪翩飞中跪着的二十岁皇太子。一袭斜襟蓝缘的藏色常袍,衣绣火与华虫,金冠玉簪,英俊而挺拔。这个儿子,早已经不是昔年那个谆谆绕膝的小儿了,他是想不到把他放出去后,能让他在一年多里便这般手段犀利。此刻即使知道戚世忠有些猫腻,但只要还在自己掌控之中便也不会过分处置,到底要留作手边的势力与步步紧逼的东宫制衡。
楚昂便蹙眉冷语:“九儿与你不同,他是你母后用性命所得,朕对他无所求,但得衣食无忧、心愿可成便足以。你屡屡伤他,朕且不计你过失,只要你安守本分,这天下到了时候朕自会交付于你。你性情中原有顽劣,唯怪朕幼年对你太过放纵,让你发展成这恣行乖戾的做派。几番在朝堂为你挡风遮雨,而今朕业已心力憔悴,今朝出了这样的事,你自己看是怎么办?”
他说着,便看了眼正在呀呀自语的小柚子,倦怠地阖起眼帘。
小柚子生下来便被困在后院,还从未在大白天见过这样浩瀚的雪景,眼瞅着漫天无际的飞雪,在紫禁城层峦叠嶂的巍峨殿宇上空洒落,不禁卯着小嘴巴欢喜踢腾。忽而转头看见殿内的皇爷爷,又满目崇拜地愣了愣,张开小手指要进去。
傻小子,父皇既不喜你,你又何必巴巴讨好?
楚邹被他踢腾得晃了晃,便抓着他的拳头轻轻一咬。这样的话他已经听习惯了,从十岁母后去世起,便时常听皇帝口中冒出“他与你不一样”,初时听还有微微暗伤,现今早已麻木。
他就答道:“敬事房案卷记载,隆丰帝最后两年长宿庄贵妃宫中,几无临幸谁人,更传其最后一年已没有能力。羽林卫指挥使李魁英或道,当年宫中多有女子与禁卫私通。既然正史无有记载,那陆梨的身世便只归野史传说,到底是谁人之女无从考证。父皇既能容一个证据确凿的前朝殉葬淑女,又如何不容儿臣的亲生骨rou?所谓‘家国天下’,堂堂男儿若连家都难堪,又何堪天下?此子,儿臣必要留下抚养。”
“砰!”
话音未落,蓦地肩头上却被利物一砸,又咕噜噜滚去了地上。他低头一瞥,乃是一方墨玉石刻的汉代砚台。钝痛使得他磨了磨唇齿,便蹙着两道剑眉不再言语。
一席话把父子之间最讳莫如深的一层都生生挑开,四周忽然寂静了半晌。少顷皇帝便沉重地咳嗽起来:“混账……大奕皇廷宫闱森严,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着,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自从去岁皇帝一场大病起,今岁入冬就咳得厉害。老太监张福连忙长唤一声:“殿下……”意思是叫楚邹暂时不要开口。
张福耷着老迈的身躯劝道:“殿下要堵的不是皇上的口,而是朝臣们的口舌。今日殿下把孩子交给皇上送走,大后儿前庭早朝,风言风语的朝臣也捕不到什么实情,一桩事儿就算过去了。可这孩子若然留下,陆梨与高丽世子的婚事办不成,皇上对几个王府王爷也没得交代,这不就乱套了。”
皇帝不说话,只是沉着一张脸瞪住楚邹。
雪花飞舞,小柚子的睫毛颤了颤,忽然就转过身环住了爹爹的脖子。那nai香的小手拂过楚邹英俊的脸庞,跪久了指头都发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