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锦秀对楚鄎竟也能下得去手。他以为,至少她该很明白这个儿子对于自己的意义有何不同。
……孤寡之上,一切皆是假象。
帝王狭长的眼眸便眺向远处,看着左翼门一排金黄的琉璃瓦殿顶不说话。
陆梨是不让步的,心里想到冤死的老太监陆爸爸,只恭敬作一揖又继续道:“在你诱骗小九爷喝汤之事被我点穿后,小九爷与你疏离,这时你便与戚世忠勾结高丽死士,上演了一桩刺杀皇帝的戏码,并在刺杀中假借挡箭的名义滑胎,用以挽回皇帝父子对你的怜惋,同时把罪名嫁祸远在高丽的齐王。这还不够,你嫉恨太子与九爷的亲近,又忌惮我回宫对你构成的威胁,便命袁明袁白查找当年唯一知道我身世的老嬷嬷,为了封她的口,你对她施以虐残囚禁,同时造谣我为隆丰帝遗女,将太子置于风口浪尖,背上混乱朝纲大纪的罪名,致使皇帝父子兄弟离心……如今这一桩桩事儿真相告白,人证物证皆在,江妃你又从何反驳?”
她说着,便叫身后的宫婢递上一枚淡黄色小锦盒,转呈与皇帝。
却是一卷高丽制宫廷御纸,上书为汉字,想来应是来自高丽皇室的亲笔信函。锦秀一紧张,顿地回头看向皇帝。
巳时的风清簌簌的,吹着楚昂墨色鎏金边斜襟龙袍,那旒冕与朱缨勾勒着他隽朗的脸庞,岁月除了在他身上留下寂寞的痕迹,他依然还是当初那个尊贵优雅的帝王。她曾经在暗暗里多么的渴慕过他,丝毫不敢想象得以仰望他的天尊,不敢想他会注视自己,会与她说话,更甚至给予她那样真实而绵长的温存,又或是激烈。那些相依相偎的过往都美得像一场梦,让她从来不敢轻易相信,这个深深眷爱着皇后的男子,竟已被自己得到。于是费尽心机、苦心算计经营,可眼看就要真的得到了,他的脸上却又为何变回从前的冷漠,那样的清贵与茫然?
啊……锦秀害怕被打回尘埃的鄙陋,连忙一挥袖子,上前欲要掌掴陆梨:“住口,哪里来的野丫头与疯婆子,奉天殿乃祭奠天地先祖之圣洁之地,岂容你等在此胡言乱语丢人现眼?来人,给我把她们拉下去!”
嗓音都扯得有些变了调,带着喘气与哆嗦的,如与寻常判若两人。
那袖子却被一枝短鞘弹开,蓦地受痛垂下来。
是小九。
楚鄎盯着轮椅上的老妪,他已经认出来那是四哥院子里的沈嬷嬷,那年在咸安宫后院烧烤,她还帮着自己拣菜加料,本是个圆润慈祥的妇人,此刻却两眼空洞干瘪,双腿萎缩疮烂,看着那般的凄厉可怖。
他不禁痛苦地摇了摇头:“康妃别动她们,让她说下去!”
“小九儿……”锦秀不可置信地唤他,他视线强忍着隔绝开锦秀,无动于衷。
沈嬷嬷虚弱地咳了咳嗓子,沙哑道:“哪里来的疯婆子?你不是很清楚吗……隆丰二十六年最后的那天晚上,你为了贪图富贵,卖主求荣,眼见朴玉儿生下侍卫的孩子,急忙冲进雨中对万禧撒谎邀功……可叹那个男婴不出气,万禧大怒,命令把一屋子的人都挂了。你跪在朴玉儿的白绫下哭诉,哭诉是她不该、不该让你嫉妒,为什么她得到的情爱你没有……你的贪欲、不甘与自私在那一刻表露无遗,就这么入了戚世忠的眼,你跪在他跟前表示愿为他效劳,只要能够不死。可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手上还抱着个女婴躲在耳房里,那孩子命不该绝,愣生生不哭一句,让我也逃过了一劫……”
“这些年我躲在浣衣局,眼睁睁看你入了贵妃宫里,做了大宫女,得了皇九子的抚养差事,升了三品女官,忽然有一天又做了后宫的主位……如果你不来寻我麻烦,我也不会去揭穿你。可巧天意作弄,让丫头回来了,生得与她娘亲可真像,连我瞧一眼都吓了一跳……你开始起了疑,让人在宫里打听我的消息,后宫就这么大,查来查去我就被贵妃先找了去,你怕我对贵妃说出事实,便威逼我说陆梨是隆丰的骨rou,妄图再破坏一次太子爷的姻缘和情智。我不答应,你便叫双胞胎太监活生生剜瞎了我的眼睛,挑断了我的腿筋,然后把我丢在了那个密室里……我本以为我就要这么死了,要感谢老天有眼,让我在临死之前还能剩一口气,把、把这一切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
沈嬷嬷吃力地回忆着,那虚弱的嗓音回旋在奉天殿的上空,朝臣们听得哑静无声。没想到太子爷竟是吃了这么多的冤枉账,一个个想起先前的弹劾与诋毁,不禁唏嘘又赧然。
楚昂看着面前的黄卷,笔笔工整的汉书道:“……兹吾高句丽感恩大奕王朝护卫,敬畏吾皇多年英明执政,遂劝阻齐王放弃行刺。彼时死士已入境,后行刺之事非齐王也,应另有其人。今受皇太子所托,查清‘亡月’实际乃名为‘巾禾’之人,而当日齐王与死士之交易,也非以‘亡月’之名,却为吾公主李真海化名是也……”
巾禾……莫不非锦秀么?她与戚世忠互相算计,可在这些细微节点上,戚世忠也是对自己保留的,推出的却是她江锦秀。
楚昂不禁睇了眼陆梨:“这是你叫人去查的?”
他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