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抱离母亲宫里,跟在祖母身边,应该也没少听见襄王的名字,这要是一点异状都没察觉出来,只能 说这孩子也有点太迟钝了。
不过,迟钝也有迟钝的好,起码面对大阵势被吓到的可能性减弱了不少,这几日六尚、二十四衙门和礼部衙门 的赞礼官都有来教太子在登基仪上要行的各种礼仪,倒也都是赞不绝口,说他又安详又稳重,极有人主风度,反正就是怎么吉祥怎么说。——尽管知道这也是题中应 有之义,但太后和皇后都很吃这一套,唇边均是浮上了笑容。
宫里如今,就余下这三个主子了,静慈仙师勉强算第四个,这四个女人彼此 之间恩怨纠缠、关系复杂,却又不可能继续避而不见,总要打上交道,只好硬着头皮,都是若无其事。反正,现在连皇帝都去了,话事的男人又还没长大,再说,等 他长大后,以他为核心的争斗,自然会发生在他的女人之间。徐循这一辈的故事,已经只剩下一个尾声,不论长短,终究已是要从舞台上退下,颐养天年去了。
这 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如今宫中大权,倒隐隐有些为外臣左右,太后有档库里的那个把柄在,已经是主动交权,放手朝政。一旦失去对朝廷诸臣生杀予夺的大 权,她的权威,顿时大大减弱——这个尊长一旦少了筹码,四人之间,或者是互相牵制,或者是早有前议,不能不践诺。总之四人身份,居然倒有些隐隐的平等味 道,谁也不必完全看谁的脸色做事,大家都能有话直说、就事论事,又反倒是要比从前的暗chao汹涌好得多了。
依尊卑坐在一处,看着栓儿演练过了那复杂的五拜三叩礼、告天地礼、升座礼,受拜礼等等一系列礼仪,见其举止果然也称得上雅重,太后和皇后面上都露出满意之色,个人夸奖了几句,皇后便道,“三日后的登基仪,栓儿你一个人能行吗?”
她话音刚落,太后眉头就是微皱,却先不说话,而是含笑目注栓儿。栓儿在四人的注目下,倒也未有不安,而是点了点头,清脆道,“我不必旁人带我,自己能行。”
众 人不免都勉励、夸奖了几句,栓儿站着听了,亦是不喜不怒,还真有点气度出来。徐循见了,心底暗暗称奇,她是看着栓儿长大的,也就是去年春天,这孩子还是大 说大笑的,几乎毫无城府,一团天真浪漫。要说起来,从夏天皇帝那一病开始,也许是因为罗嫔去世,他实在是成熟了不少,简直和壮儿一般,性情大变,只是壮儿 是变得有些Yin郁,而栓儿却只是变得沉默寡言,就是在皇后跟前,好像也没什么多的话。
身为嗣皇帝,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过了一会就被带出去给大行皇帝行礼了。待他去了,太后才道,“已经要即位,日后,这个小名,可弃去不用了。”
身为皇帝,就算再小,也得当作成人看待了。徐循等人当然都有小名,不过入宫以后,谁也没有口里赶着别人叫小名的。皇后在这件事上没和太后犟嘴,点头叹道,“日后,就按排行来称呼吧,皇帝的名字,也没有随处乱叫的道理。”
说着,亦不免露出些许伤怀之意——大郎这称呼,在宫里曾有三十多年专指一人,如今一样的两个字,从此却要指向另一人了。
大行皇帝崩逝至今,也有半个多月了,只是各色事件波澜起伏,这几人谁也没有好好悼念过他,被皇后这一说,太后和徐循都露出戚容,唯独静慈仙师若无其事,见三人都不说话,便发问道,“说来,这西宫还未修建完全,两位娘娘搬迁进来以后,是否住在长安宫内?”
西 宫别院,和后宫实际上是不相统属的,占地也不是很广阔,独立在后宫之外,距离西苑更近,风光好是不假,不过宫殿群也不是很多,毕竟太后也是国朝第一位太 后,之前宫中没有一位皇后能活着熬到这个位分,太祖、太宗更是把几乎所有妃嫔全都殉葬了,也并无太妃要奉养。这要不是太后把宫里那十几名妃子全殉了,现在 还有可能出现住不下的局面呢。就是现在,也挺为难的,西苑就两座大宫,太后住的清宁宫,静慈仙师住的长安宫,当然多添两人不是大碍,多两百个人都安顿得 下,但按礼法没有这么办事的。再说,原本都是统领一宫的人物,就这么过来该怎么住?
“长安宫是道观,不适合做太后居所吧?”皇后提出异议,“其实现在坤宁宫虽住不得了,但东西六宫那么多空着的屋子,先住着,再盖也来得及。”
“这……”这就牵涉到钱财的问题了,太后有丝犹豫,“起宫殿也不是小事,虽说此事名正言顺,但钱从何处出?这一次大行皇帝去得突然,去年又遭灾,只怕太仓银库已经是告急了,要外廷出钱,只怕是不能。”
“内承运库呢?”徐循不禁问了一句,“这内十二库,如今还是宫里在管吧?”
“虽是宫中管,但之后若干年,户部自然是免不得变着法子地从库里掏钱了。”太后看得是极透彻的,“十二库本来就是户部看守管理,家底他们是清清楚楚,只能是派个能人过去管着,别让太过分吧。”
外 廷强势,内廷弱势,这句话不是说说就算了的,生活中的方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