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也就是闲来无事。”
此话一出,三位太太都忘了打牌,眼睛瞪得凸出来,异口同声:“关大少爷?”
金飞燕于是把九饼给碰了,打出了六条:“怎么,没见过?”
正是因为见过,三位太太才想不到,生性倨傲的关鸿名竟会去教一个还未过门的三姨太。
牌桌一时寂静,倒是庞太太首先恢复了表情,语气里有些调笑:“我记得,你比他大不了几岁吧?”
肖太太迅速懂了她的意思:“关大少爷长得很俊呢。我们家淑华喜欢他,还去提亲,却没有提成,丢死人啦,看来关少爷不怎么喜欢小女孩子呀?”
金飞燕的脸色迅速变了,是一副脊梁正正被戳到的神色。
几个臭三八,在这里打哑谜!她有些后悔自己炫耀得漏了底,这话要是传到关老爷的耳朵里,自己可就是完蛋了。她脑子快,哼了一声,装出了恼火的神色:“你们几位太太真是敢说话呀!留心些自个儿吧!”说罢,她一推牌墙,原来还和了牌:“谁点的炮,门前有番的,快算钱给我!”
几位太太立刻噤若寒蝉,打开了胸前的抽屉:自家的地位比起关家来,还是差了一截。
——
金飞燕的悟性是很好的。
她去请教关鸿名如何说些日常用语,继而发觉了一个常用的“你”字,读起来像是“忧”。她向关鸿名求证,果不其然,正是如此。金飞燕对这个发现感到惊喜,悄没声地自己反复地琢磨,那么“我喜欢这个、我喜欢那个”,也可通为“我喜欢你”了。这漂亮话一出,不知关老爷得多么的高兴——然而金飞燕并不想同关老爷说。她和关鸿名呆得久了,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怀春之少女,然而这春她须得怀得隐蔽朦胧些,个中原因自然不必多言。
她的日子过得顺当,身上傍一个,心里揣一个。关鸿名对她是何态度,她有些好奇,然而这好奇却被怯懦掩盖,她怕关鸿名瞧不上她,纵使她成日地念叨洋文,也是于事无补。
关鸿名瞧不瞧得上她,此话另谈,他现如今忙于拓展银行的海外事业,一个会说“我喜欢这个那个”的漂亮姨母,对他的意义实在是不大。况且近日文寿又要归国,他的事情很多。
关鸿名这日报告完了银行业务,顺嘴提了句文寿的事。关老爷本来是闭目养神的姿态,听了小儿子的名字,晃晃悠悠地睁开了眼:“是该回来了。”
金飞燕在一旁捏着关老爷的腿,心中有些不大高兴,这不高兴的缘由错综复杂,她和文寿的关系是相当不对付的,这才读了多久的书,怎么这么快?而她面上仍乖顺地随着关老爷微笑,手上捏得愈发地用力了。
文寿与家中通信不过三四封,六平城的冬天已然临近了,街上尽是残枝枯木,景象萧条,仿佛是要酝酿出一场雪来。
文寿归家对关家从来是大事,从前是一列福特去接,如今关老爷觉着还不够气派,于是悉数卖了,又重新购置了一排别克打头的车队来。
文寿坐在此辆别克内,接过了司机递来的毛呢子。他如今又窜了高,头发不再光亮地向后规矩拢起,而是松散几缕到额前,平白地看起来大了几岁。他脸上的棱角相比离家时又显清晰一些,愈发地不像文太太了。
在码头上被六平城的寒风一吹,他此刻坐在车里,脸色显得苍白,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爸爸和哥哥都在家吗?”
开车的司机脾气和蔼,忙不迭地答:“在,都在,”说罢他一顿:“金太太也在。”
文寿无意提起此人,然而此刻听到这个名字,只好顺着说了下去:“霍叔叔,您也喊她太太,莫非是过门了吗?”
霍司机发动了车,温和地笑:“没有呢,少爷。老爷拖着,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文寿的脑子是很灵光的,他站在他父亲的角度,无端地猜测了一番爸爸的心思:将一个金飞燕放在台上,却又不给她过门,那么那些个想去攀高枝当凤凰的麻雀,就会继续红着眼、扑棱着翅膀前赴后继地讨好关老爷——有什么比络绎不绝的女人更有吸引力呢?
爸爸真是聪明啊!
文寿的心里赞叹了一句,嘴上依然答道:“是吗?爸爸拖得确实很久了。”
然而金飞燕的事在他的心里转了一环,就被他强烈的对于大哥的想念给消灭了。
文寿开口问道:“大哥最近怎么样了,叔叔知道吗?”
霍师傅习惯了文寿每次在车上都会问如此雷同的问题,提前做好了准备:“关少爷近来忙碌得很,日日早出晚归的。至于忙些什么,我们这些下人是不知道了……”
文寿在黑暗中摸着他光滑的下巴——这是他的大学朋友教他的动作,说他这个样子颇有成熟气息。他心中思忖:大哥这么忙碌,我再去缠他,他就得烦我。况且我正经喝了大学的墨水,我得收敛些。
文寿坐直了身子,拉正了外套的领口,又向后捋着头发,右手捏成拳,锤自己的腿。他紧张时惯会这么做。
心里揣着事儿,路就走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