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许久,俯身搬开几块,他的黑目骤然闪出一种彻悟惊喜的光泽, 盯着那处角落, 忽的仰面唏嘘,一拳击在了烧黑的墙壁上。
&&&&——“就是这里。”
&&&&“这里?”栎容蹲下身捡起块黑炭。
&&&&薛灿点头, “好聪明的杨越,连我都想不到…居然是这里。”
&&&&“我少时顽劣, 经常不服父亲的管教, 每次犯错, 父亲和皇爷爷就会罚我来宗庙,在祖先灵位前面壁思过, 少则一天,犯了大错, 跪上两三天也是正常。外头有护卫守着,连娘亲都不能来看我。我和杨越抱怨,面壁就面壁, 可哪有思过需要这么久的, 宗庙安静无人打扰, 要是有书看,再吃些干粮,三五天也不难熬。”
&&&&薛灿闭眼回忆着少年时和这位挚友的趣事,眉宇都轻轻扬起, “我就是随口抱怨,杨越居然记下,他知道这庙里头有处地方经久失修,砖瓦都松了,他就悄悄扒出砖块,遇上我犯错面壁,他入夜就会摸来,给我送书还有吃食…我看完吃完,会把东西在放回角落,他隔日晚上再取回来…周而复始,就成了我们之间的秘密,一两年都没人发现。”
&&&&——“他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栎容低叹,伸手去推角落的砖头,那砖石果然松垮开来,少许用力就被栎容推开,杨越是男子,力气大过女人许多,要从这里逃生并非不可能。
&&&&“就是这里。”薛灿一遍遍抚摸着熏黑的砖石,“那时杨越要保我们平安离开,就必须让安乐侯他们深信我已是必死,烈火烧起时,他决不能即刻逃生,他要让安乐侯看见自己是怎么被大火吞噬…所以…他几乎没有逃生的时间,也是在最后一刻…才艰难脱身…他身上的伤…”薛灿忽然哽咽,“烈火焚烧得是多大的痛苦,他一定伤的很重…很重…”
&&&&“尸首…安乐侯是一定要找到他尸首的。”栎容想着什么。
&&&&“当时混战一片,庙宇里一定也有战死的尸首,安乐侯也不知道我带了多少人,杨越一定是用旁人的焦尸顶替了自己,他从这里逃出后也是遍体鳞伤,后面的事…”薛灿沉缓摇头,“他受了多少活罪,又得了什么人收留相救…只有见到了杨越才知道。杨越,真的是他。”
&&&&薛灿面容里不知是欣慰,还是无法原谅自己的愧疚,他的额贴紧砖石,口中喃喃着一遍又一遍,“阿容,杨越还活着,他还活着。”
&&&&栎容轻抚着薛灿抽搐的脊背,“来日方长,这份恩情总有回报的时候,他护下我的夫君,就也是我栎容的恩人。”
&&&&薛灿深吸着气缓缓站起,环顾着破败不堪的庙宇,执着栎容的手朝外头走去。
&&&&马车里,芳婆终于还是掀开车帘,她告诉自己,只看一眼,自己只下车看那石碑一眼,看看姜虔死去的地方,自此之后,到死也没有遗憾了。
&&&&芳婆拖着沉缓的步子走向那座古老沧桑的石碑,深爱的男人就撞死在这里,从姜虔劝说自己离开的那天起,他就抱定了与国共存亡的决心,他可以舍下最心爱的女子,背弃他们立下永不分离的誓言,死在自己的国土上。
&&&&芳婆眼前一片朦胧,但她还是看清了石碑上的血迹,薛灿新鲜的血迹覆盖在姜虔发黑的血渍上,芳婆抚上手心,触着咸腥的润泽,忽的眼前一黑,倚倒在石碑上瘫软在地。
&&&&——“芳婆!”绮罗扭头看见,赶忙奔去摇了摇芳婆的身子,“芳婆?”
&&&&姜都已成废墟,回去阳城也再快也要一两日工夫,芳婆忽然晕厥,也只能在姜都外找了处废弃的宅子暂且歇息一晚。栎容摸了摸她滚热的额,蹙眉道:“芳婆在庄子许多年都没病过,还老得意自己身子骨厉害,怎么说病就病了?”
&&&&——“水土不服?”绮罗插话,摇头又道,“不该啊,去湘南也好好的。”
&&&&薛灿忧心起来,注视着芳婆紧闭的眼,“几天脚力,也没有随军大夫跟着,看来芳婆病的不轻,明天一早得速速回阳城。今晚不能再烧,还得想法子照顾着。”
&&&&薛灿捋袖也摸着芳婆的额头,虽然只是栎容的师傅,但薛灿脸上的忧容也是发自肺腑,恨不得连夜就赶回阳城给芳婆治病才好。
&&&&栎容想了想,对绮罗道:“去烧些热水,再找个浴盆来,没有汤药,就只能用土法子发汗去热,撑过今晚就好。”
&&&&绮罗急急跑出屋,照着栎容的吩咐赶紧忙活。见这宅子虽然许久没有人住过,但里里外外还是隐约可见昔日的Jing巧秀雅,日常生活器具也是一概不缺,原以为哪有家家都备着泡汤的浴盆,居然还真被她找到,绮罗心底也是暗暗称奇。
&&&&热水烧好,几人把浴盆抬进里屋,栎容扶起芳婆,伸手去解她颈口的绾扣。见薛灿还直直怵着不动,栎容轻推了把他,瞥了眼床上的芳婆,“婆子洗澡你也要盯着?”
&&&&薛灿乍然脸红,背过身道:“这不是…忘了…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