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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程诺一怔,转眼看向秦深,迷惘,不解,局促,忐忑。
虽然眼前秦深的笑容还是和之前一样,俊美又迷人,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再也不是之前的温柔宠溺,而是怎麽看怎麽让人觉得心惊rou跳,像极了一只看见垂涎已久的猎物终於陷进圈套的狡诈狐狸。
程诺甚至觉得,自己连背脊都冒起了丝丝寒气。
“秦、秦深……”他战战兢兢地开口。
秦深笑眯眯地吐出轻快愉悦的三个字:
“骗你的~”
“……”
同时,周围也猛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快看快看!他上当了!他上当了!”
“真是不自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rou,居然会真的相信,这得多贱啊……”
“就是就是,也不自己拿镜子照照,他算个什麽货色,哼。”
“你看他现在的样子,真是好笑死了!”
“恩恩!”
…………
令人心碎欲死的流言蜚语构成一堵四面八方难以翻越的高墙,程诺困在其中,摇摇欲坠,世界黑暗。
他转转眼珠,艰难地聚焦就快涣散的瞳孔,勉强对准身下秦深的脸,却又不敢看得太清,小小地动了下唇,失魂落魄:“为、为什麽……”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打断了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控诉和质问。
短暂的怔忪过後,程诺回过神来,无比惊恐地发现,原本模糊不清的视线竟被一片不断蔓延扩大的暗红所满满占据──
就在身下那人跪著的左腿小腿的地方,浓稠刺目的血水从黑乎乎的枪洞子里汩汩涌出,顺著裤管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很快就染红了身下那一大片柔软细腻的浅色地毯,颜色鲜明的对比显得愈发触目惊心。
秦深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虚弱苍白,然而眼角眉梢的笑意不知何时竟又恢复了最初的温柔宠溺。
因为失去血色而更加浅淡干涩的薄薄的双唇,那美好的形状亦漂亮得像两瓣风中摇曳的蔷薇,一开一合,轻轻说著:“诺诺,相信我。”
他将刚才藏进掌心的戒指重新拿了出来,由於失血和失力,从来强壮有力的手腕此时却无能为力地哆嗦颤抖著,一小寸一小寸地向程诺的左手无名指靠拢前进,中途好几次一个拿不稳差点将戒指掉在地上。
每一步看似简单的靠近,对於此时此刻的秦深来讲,却是那样不忍直视的艰难。
尤其一想到他曾经是那样的强大,眼前的一切,就更加无法遏制地令人倍感心酸。
“诺诺,相信我。”
他微笑著,一字一句,吐出的话语像高耸的山脉一样沈重巍峨,又比阳光下飞旋的尘埃更轻。
“相、信、我。”
程诺的全身都忽然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哪里还管得了什麽戒指不戒指,求婚与欺骗,真心和假意呢,他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秦深你不要有事!
噗通一声跪下去一头扑倒在秦深的怀里,千言万语涌上喉头,最後化成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
“不!!!”
可是秦深碎了。
如同里电影里的画面,忽然间,他碎成了夜空中数不清的闪闪发亮的星星,碎成了千万颗五光十色熠熠生辉的钻石颗粒。
他碎成了灼灼日光下随风飞舞的细小尘埃,碎成了繁茂叶缝间一片片斑驳细密的流动的光晕。
他的脸,他的眼,他的笑,他掌心里Jing致耀眼的戒指,他的刚刚还一字一句说著相信我的优雅唇角……
他的一切,都在刹那间在程诺的眼前化成了一条淌满阳光的溪流,一场夜空下转瞬即逝的,浩大的流星雨。
程诺急切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然而凌空一挥,却只抓到一团一无所有的空气。
“……不!!!”
单薄瘦弱的身体如同一根被压到极限的弹簧,猛地从床上反跳起来。薄薄的胸膛剧烈起伏,十指紧紧绞著身下的被褥,程诺粗粗喘气,神情惊骇未定,一滴晶莹滚烫的热泪从脸颊边缓缓地滑落。
从完全的黑暗到隐约的光线,程诺的眼睛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些许轻微的刺痛。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在做梦。
原来刚刚那急转直下,无限温情而又恐怖残忍的一幕,都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弄清这个事实以後,程诺才渐渐地平静下来,长舒口气伸手抹了把脸,感到此刻他的全身也和梦中的自己一样,早已冰凉一片,shi了个透。
程诺认真打量四周。
白色的天花板,湖绿色的亚麻窗帘,左前方是一张小巧Jing致的书桌,上面随意摊放著几支黑色中性油笔和两三张散乱重叠的草稿白纸,右上角摆了一架中号地球仪,书桌後则连著一排棕褐色的六方形书柜,里边架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