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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临的视线慢慢扫过面前一人多高的画板,看着画面上那些腰上系着红绸、脚下踩着高跷的满面笑容的男人和女人,看着小孩子捏着鞭炮和长长的线香在人群里乱窜,看着场院土黄色的地面上铺撒了一地大红色的鞭炮屑。画面中央是一对母子,或许孩子闯了祸,母亲正捏着他的耳朵,小孩子身上的新衣皱皱巴巴,胖胖的小脸上还蹭了一道灰黑,瘪着嘴一脸求饶的模样,旁边的三姑六婆表情各异,似乎正在替那个顽皮的小童求情。虽然作品只上了薄薄一层底色,但是那种喜庆欢腾的乡土气息已经扑面而来,浓烈得令人心悸。
“西北乡下,”凌冬至夹起最后一个烧卖,有点儿舍不得似的咬了一口,一边给庄临作介绍,“年节的时候耍社火,特别热闹。”
庄临的视线有点儿舍不得移开了,“凌老师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地方?”
“还行吧,我不是有假期么。”凌冬至拿起空了的餐盒,稍稍有些为难。放过食物的餐盒,没有洗洁Jing恐怕不容易洗干净。
庄临瞥了他一眼,“就那么收着吧,我拿回去洗。”
凌冬至高高兴兴地把餐盒放了回去。吃饱了肚子,说话的兴致也来了,凌冬至突然想起了上周给美术课代表布置的作业,“我布置的两张素描作业,你完成没有?”
庄临的小脸立刻耷拉下来了,“凌老师,你才吃了我送来的烧卖,要不要这么快就过河拆桥啊?”
凌冬至不为所动,“那就是没做呗。”
“我又不打算奔美院去,”庄临苦着脸妄图博取同情,“画画在我就是个爱好。”
“那老师布置的作业也得完成呀。”
庄临顾左右而言他,“凌老师,昨天你走了之后我家黑糖可奇怪了,一直哼哼唧唧的,晚上的时候给它狗粮也不好好吃。”
凌冬至咧嘴一笑,心说被没收了那么多好吃的零食,它哪里还有心情吃饭,胃口不好才正常呢。
“七伯还说它是舍不得老师呢。”庄临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乐,“我家黑糖说不定对凌老师一见钟情了。”
“不稀罕。”凌冬至撇撇嘴,“对我一见钟情的猫猫狗狗多了去了。”
庄临哈哈大笑。
凌冬至看看表,开始撵人,“回去上课。我这里下午还有毕业班的学生要过来开小灶。”
庄临知道他说的是打算考美院的毕业生,凌冬至给他们上课是属于应考辅导。在凌冬至看来这是事关学生前途的大事,丝毫也马虎不得。庄临又磨叽着让他免了自己的素描作业,这才高高兴兴地走了。
晚上下班之后凌冬至先去菜市场买了几斤小鱼,又买了两把青菜,打算回去了煮面吃。想起中午吃的烧卖,凌冬至对自己的学生生出了几分Yin暗的嫉妒心理:天天有人给做好吃的东西,这小崽子也太幸福了。
车子驶进教工区,还没停好车就见一道灰色的影子窜上了前盖。凌冬至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停好车,灰色的影子已经顺着敞开的车窗窜进了车里。
“小灰,下次不要这样,”凌冬至惊魂未定,“多不安全啊。”
小灰至少也有七八岁了,毛色浅灰,眼睛是清澈的水蓝,除去断了一截的尾巴,模样还是很英俊的。不过这个小家伙并不像小样儿那么恋人,除了偶尔会跟着小样儿过来蹭顿饭,自己很少会过来找他。
小灰甩了甩半截尾巴,有点儿着急地喵了一声,“冬至,我想找你帮个忙。”
“嗯?”凌冬至微怔,“什么忙?”
“从这里出去,往东边开,我带你去见两个人。”小灰见他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有些急躁起来,“真的是很重要的事。”
“好,好。”凌冬至把车倒出来,顺着小灰指点的方向一路开到了东区的……夜市。
“你不会是想吃什么烤rou串了吧?”
小灰不理他,蓝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似乎要从逛夜市的人群里辨认出什么来,半截尾巴还不停地在座位上甩来甩去,模样十分的烦躁不安。
凌冬至也终于从它的反应里嗅出了几分特别的味道,“到底怎么了?”
“你带我一起过去,”小灰望着夜市的方向,“我想找个人。”
凌冬至把它抱在怀里下了车,一边摸着它背上的短毛一边好奇地问它,“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你想找谁?”
小灰在人群里东张西望,突然压低了声音说:“冬至,你看那边,那个招牌上画着大鱼小鱼和大虾的店。”
它说的是一家砂锅居,凌冬至看了看,没觉得有什么异样。这个时间夜市刚刚热闹起来,砂锅居里也坐了不少客人,两个跑堂的伙计忙着上菜,一个黑胖的男人正坐在门口的烤架后面给客人烤rou串。
“怎么啦?”
“那个把rourou翻来翻去的黑胖子,还有那个端着大碗的家伙,你能不能把他们画下来?”见凌冬至点头,小灰又说:“然后把画像交给警察。”
凌冬至的下巴当的掉了下来,“交……交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