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来人是他眼皮子都不抬,侧了侧身子让给他一条路。
他撩开帘幕,里头笔落在纸上的响动终止了一霎。叶风城坐在桌边,像是在仔细写些什么,连他来了都不抬头。从他站的地方只能见到叶风城清瘦的背影和那洒金笺的一角。
原来他那样瘦了,像是被那缠身多年的沉疴掏空了身体,只靠挺得笔直的背脊硬撑,要人察觉不到内里的虚颓。
好在叶风城没叫他等上太久。一封信写完,叶风城搁下笔,等待墨迹晾干。不知那墨里掺了些什么香料,香得令人都有些飘飘然,不知道身处何方,连叶怀瑾这种人都险些着了道,狠狠掐了大腿一把才算清醒过来。
“你找我?”
他没有和叶风城废话,单刀直入。
“什么事这么急?”
“叶怀瑾,我今夜就要动身,这陨日城就交付于你了。”
叶风城将那封信对折,丢入一旁燃着的炭盆里。
火红兽炭上探出的火舌很快舔上信笺,将其燃成一片轻飘飘的灰烬。
叶怀瑾只觉得脑子炸开,“你说什么?!”
他生怕自己听岔或是理解错了,努力咀嚼回味叶风城的那句话。
但无论哪一种,意思都该是——
“从明日起,你就说陨日城的城主了。”
“……那你呢?”
在心底最幽暗的角落,他不是没想过城主的位置会落在谁的身上。
毕竟叶风城没有婚配也无子嗣,而同为叶家直系的叶惟远,纵使他杀李襄君有理由,可他终归入了魔,逃亡的一路上又杀了无数正道人士,当中不乏有头有脸之人,叶家断然不可能再认回他,要他做城主。
但是他再怎么也没有想过,这一刻居然来得这样快。
“你要去哪?”
叶风城只盯着炭盆里那灰白的余烬,不作声。
静默得太久了,久到叶怀瑾都认定叶风城不会回答了。
“你得告诉我,”他嗓子干哑得厉害,“骗下我也行。”
他从来都搞不懂叶风城的想法。毕竟前面发生的许多事都印证了他不是什么聪明绝顶的人物。而这个世界上,有时真假虚实并不算多么重要,只要叶风城给他个理由便足够。
“我吗?假话是魔星将要出世,我得代表叶家为这天下尽一份力。”
魔星现世征兆出现的短短一月间,天下风起云涌,由江淮的卿水宗牵头,各大门派集结起来,决心去魔域讨伐那未出世的魔星。他们广发英雄帖,自然也送到了陨日城。出乎绝大多数人意料的是,叶风城没有让叶家的其他人参与,而是决定自己亲自前往。
至于叶高岑为什么而死?叶惟远为什么出逃?
叶风城知道,若是要知道答案,他必须亲自去到那个地方,再见叶惟远一面。
“……那真话呢?”
“真话是,我不能放任他在那个地方,得带他回来。”
“谁?”
外边血色的残阳就如一抹无论如何都不肯干涸的血迹。
“你不是猜到了吗?是叶惟远。”
“你至于这样做吗!?”
在叶怀瑾的记忆里,叶风城从来都没有对这个异母的弟弟表示出任何特殊的偏爱。
事实上,他对许多事物都是如此:喜怒不惊,吝惜给予哪怕一点回应。知道叶风城是如何长大的,他不得不承认,他应该是早已养成了这样冷漠而寡情的性子。
“叶怀瑾,你知道吗,我没有哪一天把他当过兄弟。”
他一个人在这庭院里长大,又被大夫勒令静养,年复一年的,就算早几年心头还有一点热血,也早就冷透了。既然本就是亲缘寡淡之人,已是颀长少年的叶惟远骤然出现,只有一半的血和他是一样的,中间又隔了十多年的空白,他为什么要对这突然闯入的少年生出血缘亲情?
对他来说,最初的日子里,叶惟远的存在和庭院里的随便一样死物差不了多少。
“那你为什么要……”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风城的身体他是知道的,不谈剿灭魔星,是一路上的舟车劳顿就能要了半条命。
“明明你自己都说,你不把他当……”
为什么对叶惟远这样执着,竟然不惜一切地也要把他带回正道。
叶风城转过头,他看到那神情,心头一阵恍惚,一时里,都不知道要不要听他的回答。
“可我一直都看着他,眼里再也没有其他人。”这般惊世骇俗的话语由叶风城说出来,居然让人产生这其实不算什么的错觉,“我都说不清是什么时候起的了,等我回过神来,就已经是这样了。你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吗?”
“你……他……你们这样……”
他想说,叶惟远是他血缘上的兄弟,他这样做如若叶江临泉下有知,要如何自处?
“你当我不知道吗?”
堪破了他未出口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