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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什么会跟盛骁说这种话?
一转眼,他打算好了, 准备若无其事地笑一笑,风轻云淡地将原因归结于当时正处于青春期的他不小心接触了什么不正常书刊,受了点刺激,对思维造成了短暂的影响,再加上人一喝多了酒就喜欢自命不凡地胡说八道……然而盛骁一边吸着nai茶,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他,他才发现,他说不出口。
“说过吧?”盛骁牙关一松,放过了nai茶的吸管,看上去还要说些什么。
局面脱离了他所能掌控的安全范围,不管盛骁要说什么,他都听不下去。
他在脑子里掰着手指数升学宴过去了多少年,却怎么都数不明白。
他喝醉了,盛骁酒量和他半斤八两,也清醒不到哪儿去才对,可他说的话盛骁竟然还记得。
这些年来,是否他们每一次见面,盛骁都会想起?
他一个字没说,盛骁已开始发表见解了:“其实,那时候我……”
“打住。”任远赶忙阻拦,不小心将杯里的nai茶捏得溢了出来。
没关系,他知道自己不会喝了,并且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将主动避嫌,不会再碰这些东西。
“我还有事。”任远道,“得走了,改天再聊。”
盛骁意外:“啊?”
任远说着已站起身:“这边的事,你自己掂量着办吧,律师办不了的我再给你想办法。我今天来历城还有其他事,刚一下飞机就被你抓来了,现在真得走了。”
“哦,对。”盛骁问,“你要去哪儿?”
任远望向广场外:“我自己打个车过去就行了。”
他天未亮时动身,中午方至历城,整个下午打电话联系得手机烫手。没想到真的见了面,撇开破事不提,闲话了还不到二十分钟,他就要告辞了。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这一天经历了什么。
出租车司机问:“哪儿?”
任远低声催促:“先走着,往前开。”
汽车起步,他没有回头,肩膀倚在车门上,惊魂初定,闭起了眼。
多年之前,他听人讲过一个不好笑的笑话,是他爸的同事说发现有人在井口附近偷煤。
要知道,一块两块的原煤不值多少钱,要偷非得数量大了才值得跑一趟。偷煤的人趁夜骑了一辆三轮车,被发现时车上已码放好了几个麻袋,一见有手电筒照他,吓得蹬不动轮子,弃车而逃,丢下的车和铁锨化作了巡逻队的牛rou烧鸡和热酒。
其实那些年常有游手好闲的人来矿井附近小偷小摸,大到设备,小到管线井盖,敢偷什么的都有,偷煤可谓是目光最短浅的一种。巡逻队见得多了,通常懒得扭送到派出所,随口吓唬一通,能刮多少油就刮多少油出来,充当罚款便罢,但怎么罚也不如一辆三轮车贵,更不会像外面传言的那般用什么私刑。
他听了啼笑皆非,轻蔑地想,胆子这么小也敢出来做贼?
他清高得不得了,连这样的小毛贼的三轮车换来的烧鸡鸡腿都不愿意啃一口。
现在他懂了。
真的有胆小又放不下执念的人。
他比任何人都贫困,揭不开锅已久,想趁谁也看不透的夜色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浑水摸鱼。可他暗度陈仓挖空心思换回来的东西比煤矸石还不如,既不能吃喝,又不能换钱,还得打扫出整间整间的心房置放。
投入和产出悬殊,他比偷煤的人目光更短浅。
不但短浅,他还担着巨大的风险,绝不能留下蛛丝马迹,否则风起于青萍之末,任何风言风语都有可能将他和他的家人推到风口浪尖,继而将推向万劫不复之地。他也不敢让盛骁本人知晓,他明白一切未经允许的觊觎都是无礼的冒犯和亵渎,他担忧自己无法负担的后果会使两人间曾经欣然的交往变成盛骁不堪回首的回忆。
他不可以被灯光照见。
风一吹,草一动,他仓皇地弃了三轮车和铁锨,不比其他贼高明多少。
戒酒了。
不能戒也要戒了。
他可以帮盛骁牵线、搭桥,他也可以铺好路、自掏腰包替他打通关节,在他朝上走的一路中,曾经认真地考虑过如何才能跻身于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之中——也许有生之年形势到了,他能见到一份修改法律的提案,到时他就投上一票。这是他所能做的极限。
可他今天才知道,他常在河边走,鞋早就shi了,再走下去,说不定有一天盛骁会连高中时抽屉里的花样点心和饮料有一份是谁雇人悄悄塞进去的都知道。
对他而言,那无异于砸碎他的盔甲,把他钉在烈日下曝晒。
他带着满腹的深明大义和冠冕堂皇远道而来,最终却如好龙的叶公一般——在真龙现身的滂沱雨夜,在电闪雷鸣间,龙还没有开口,他已落荒而逃。
可悲可笑,堪载史册了吧。
乘客一上车,司机就打上了表,稳稳当当地往前开,可开过三个路口还不见那人说到底要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