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深沉,竹林间投下一束束柔和的月光,亦有蝉鸣悠悠,点点细小的萤火点缀其中,恰似超凡脱俗的境外仙境。杨夜汐的房中却还亮着烛光,竹窗上显出模糊的人影。少年俯身在案上,微蹙着眉头,提笔沉yin。临泾有人来报,海外多国派遣使节前来,想是因为有人率先得了甜头,这些国家也都迫不及待了。不过,那些冰凌人眼中的蛮夷,却并非如表面上一般有绅士风度,总少不了那些贵族的傲气。
杨夜汐微哂,拍拍手,暗中随即闪出一人来。“告诉方大人,暂将那些外国使节晾一晾。”说罢,提笔写下一道谕令,命水师进行一次军事演习,煞煞他们的锐气。“还有,调集密探关注那些随同前来的商人。”
“是。”那名侍卫虽对最后一道命令有些不明所以,却也一丝不苟的记下景王的所有命令。杨夜汐点点头,有些疲惫的靠到椅上,摆摆手示意那名近卫退下。
士农工商,如今冰凌的商业在自己的有意促导下已经呈现了蓬勃发展的趋势,朝中虽还有腐儒对自己抬高商业的做法极其不屑,却终究从中有利可图,虽看不到这商之一字将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只因利之一字,便由不得他们半路跳车了。
隐身暗处的无眸色深沉,静默无语的以全然守护的姿态跟随着在竹林中越走越远的少年。
为什么世界上会存在杨夜汐这样的人?这是无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疑问。十四岁的少年,却以一己之力在新帝以年幼之龄登上帝位时维系了纷繁复杂、扑朔迷离的朝中势力的平衡,进而一步步走到了今日这般局势。
杨夜汐是温柔的,对身边的每个人所给予的温暖与关怀,是他们这些身处黑暗深渊的人一直不断追求的。但这般温润如玉的少年,却也是朝堂中那个杀伐决断的玉面阎罗。他站的位置太高,看到的世界太远,世人皆传景王无情,却不知那些杀伐决断,是为了阻止更多的杀戮,还有为那个身处深宫中的王者,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身为影卫,意味着对主人的彻底忠诚和无条件的守卫。了解主人心中所思所想的一切,完成主人心中的一切愿望,是比单纯的执行主人的指令更重要的东西。
但,没有人能够真正完全了解另一个人的心思,唯一能做到的,只是尽力接近而已。而从来都是最温和体贴的主人的杨夜汐,却是世界上最无法接近的人。他心中所承载的东西,太多,也太过沉重,却没有人可以分担。
所能够做的,只有一点点的接近,一丝丝拨开那些无边的迷雾,对于永远只能在低处仰望着他的人而言,真实的杨夜汐,这已是一个太过奢侈的渴求。
“来了很久了,无。”不是疑问,不是责备,平静的语调仅仅是在叙述一个事实。杨夜汐从来都是如此,并不在意作为影卫的他已经超越了自己职责的一些行为。影卫,是不该出现在主人的身后的,那是属于侍从的位置,而不是自己应该出现的地方。
“韩林那里,有什么消息吗?”轻抚着竹干,杨夜汐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有,那人应该是有所顾忌,除了每日依旧醉生梦死,并没有什么逾越的行为。”平静的,似乎有些诡异。
唇边勾起清浅的笑容,为何总有些人,喜欢去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那个至尊的位置,虽拥有无上权力与荣耀,却也是最孤寂的存在。王者有情于天下,独不能专情于一人。最是无情帝王家,生于皇家的人,拥有了世人无法企及的权力,也注定失去凡人所拥有的温暖。是否轻易得到,所以才不懂珍惜呢?
释天总有羽翼丰满的一日,真正成长为一代帝王。到那时,自己与他之间,又会发展至何种境地呢?今日的帝王,自己能够看懂,看懂他的那些冲动任性,看懂他的那些无奈孤寂,还有身在宫阙中却依然保存的孩童天性。
犹记得太子宫中初相见,释天单纯犹如一张白纸。太傅教给他大国应有的包容与博大,谷膺任教给他声色犬马,而自己,教给了他放眼天下,志在四海的贪婪和野心。那些被年少无知所隐藏,深埋于骨髓中的帝王狂傲,自己再清楚不过。随时间消逝,当不羁的棱角被打磨后,释天终会成为足以与始帝比肩的存在,铸造一段传奇,当释天羽翼丰满之时,便是自己功成身退之日。
略微自嘲的一笑,杨夜汐不得不承认,虽然灵魂来自异界,但自己的确继承了这具身体所延承的血ye中的淡漠冷情。虽是释天最信任的人,自己却并不相信关于帝王与臣子间的童话。功高震主,正是此时的自己最真实的写照。在军队中拥有最崇高的地位,在朝中拥有足以左右政局的势力,产业遍布天下,说是富可敌国亦不为过,而影卫势力,身在其中的自己何尝不知道那样一个势力,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一切权力,如今皆以一己之身调配,若有一日,自己离开了,这些利器,却绝不能落入一人之手。面对这样足以撼动天下的势力,有几人能不生出窥视天下的野心。还天下于天下者,方能出尘世外,谋划天下。而那个人,自己所做的一切皆为助他成就一段传奇,一段辉煌,又怎会容许任何人,破坏了这般来之不易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