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飞看司机比划的那动作,便笑问:“您那两指头是ok啊,还是二啊?”他特地将“二”读的重了些。司机看上去年纪不大,明明长着一张乖乖牌的娃娃脸,偏做出一副看破一切的沧桑貌。
司机来不及放下竖起的手指,只好顺势摸上脑袋上的板寸,嘿嘿的笑了两声,“别介意啊,我习惯了,习惯了。”
“啊?”
只看司机紧闭双唇,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气氛有些冷淡,“看您穿着,家里很疼你吧?”司机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安飞歪头,盯着司机那身粗硬的制服看了会,像是明白过来:“原来是说我二世子”。
“不是!”司机赶紧摇头,极力争辩,“就是,就是——”
“没事”,安飞看那司机急赤白脸的,好像说人是二世子就像犯了天大的罪一样,安慰道:“有钱不好吗?钱又不是罪过。”
司机赶紧点头,“是啊,谁不想有钱啊。我老苏都想了一辈子了。不谈别的,有钱就给老婆孩子一个好点的窝。这钱哪,难挣。不过,现在虽然钱少了点,但这工作咱干着踏实啊。让我干别的,我还不乐意呢。”
“哎,你别不高兴啊,我不是说你家的钱好赚不干净啊。哎哎,算了算了,这东西说不清楚。对了,你怎么不自己开车?又拉风又方便!”
安飞还真没不高兴。瞧司机把着方向盘跟指挥交响乐似的,车子倒开的很稳。自己不开车?笑话,前世他压根就没碰过这玩意。“师傅开车很长时间了吧?”
“那是。”接着司机又滔滔不绝的讲起自己司机经历来。什么少年创业啦,自力更生啦,顾客至上啦,诚实守信啦,童叟无欺啦,各种褒奖啦,风雨无阻啦……
托司机口才的福,这城市大大小小的标志建筑也理解的差不多了。直到脚踩刹车,本市最大的综合大学门匾清晰在望,司机的话匣子终于要关上了,最后不忘陈词总结:“总之,干一行爱一行。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啊。”
安飞面无表情的看着简洁的大学门口,疑惑“这么快就到了?”
司机:“……,小哥,咱围着城都转了大半圈了。”
“城市太小”,安飞低下头,瞧不清眼中情绪。
司机可不高兴了,这城市是他多大的荣耀,竟被说“小”,随即沉下脸来,“总共五十六块四毛。”
安飞递给他一张老人头,“不用找了”。
司机皱眉:“行啊你,贵客啊。”一边嘲讽,一边坚持在破旧的钱包里迅速找零。安飞没拒绝,乖乖接过找回的零钱。他觉得自己开始坏了。如果有人高昂着头给自己小费,多半自己也会跳脚。人穷但不能被人看扁,可刚刚为什么还要那样做呢?
临下车,安飞掠过那司机的驾照证件,道“——苏不惊?”
“啊,那我名字啊,有异议啊?”
“好玩”,在苏不惊跳脚之前赶紧关上车门,并迅速转身调皮的在车窗上露下脸,趁司机还没发动车子笑道,“你弟弟是不是叫苏不惑?”
司机一愣,随即纠正道:“错,那是我哥。你俩认识?”
安飞“哈哈”笑起来,他只是想到当年在学校,有段时间疯看武侠小说,说里面谁谁惊世骇俗,妖言惑众之类。那是最无拘无束,是最开心的日子。惊世骇俗,和妖言惑众不知怎么同时蹦进脑子里。看到苏不惊,自然想到苏不惑。
和苏不惊还算礼貌道别,那司机性子开朗的很,那阵不愉快早就过去了。
安飞没想过自己还能踏进学校大门。诚然以前没来过这里,但各处学校大同小异。大同小异呵……
只消闭上眼睛,便可嗅出学校的味道。高低错落的楼群,以及穿插其中的绿树灌乔,在黑暗的映衬中分外耀眼的教室灯光,以及来来往往的男女,到处洋溢着青春的浓烈和奔放。
路过话吧,他挣扎了会,随即坚定的走进去。找到个偏僻隔间,拨通那早已背熟的号码。
“喂?”对方声音传来,带着一种疏远的自信。
“是我”。
听到安飞的声音,那边立刻软下来:“小飞,你终于给爸爸打电话了。怎么了?”
“我的证件什么时候给我?我要上学、学驾照、找工作。”
“小飞,别担心,我给你安排”。安飞还要说什么,那边安晋中已匆匆忙忙挂断电话了。
如果说刚听到安晋中那巴结儿子的声音,安飞心中有点触动的话,那这点触动便在断线的“嘟嘟”声中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