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树梢夜已深,闭上眼寂静的夜里,只听闻孤寂的声音。宋鞘翻身坐起掀了被子,向门外走去,屋子里安静的令人窒息,令人想要逃离。
经过孩子们的房间,武馆的孩子们结束了训练,疲惫的爬上床,已然安睡,磨牙声、打呼声、更是有喃喃梦话声。宋鞘低头轻柔的笑了,推开房门悄然的走进,为孩子们捻了捻被角。倒是想起了小时候,自己也是这般照顾弟弟妹妹,而如今已分离数年。
屋外月色浅浅,却让宋鞘觉得格外明亮,他缓慢踱步,望着院子里那颗参天大树。犹记得,初次来到这里时,自己费劲的仰着脖子,方才能望见树冠的顶端,而如今,只需微仰头,树顶端碧绿的嫩芽便映入眼帘。
树木未变,是光Yin在变,人在变。
十许载的光Yin,对于生命力长久树木来说,不过瞬息之间,它未曾变化仍然伫立,而宋鞘已从当年的幼童,长成了少年,这是时间的魔力。
快乐、艰难、心伤这所有的一切,终不过是一场过往,唤之经历,促人成长。一件事,一些人,一段情,那是成长索取的代价,将你仅有的全部剥离。这些宋鞘全都经历过,很痛,宛若将人的肌肤生生撕下那般,疼痛瞬间传至心底,顷刻间,绝望惶恐愤怒,只希望这心脏停止跳动才好。
李松雪提着酒壶,远远便见站在树下的宋鞘。只能看见那人背影,长身而立。因为面容妖艳,常常给人种弱势的错觉,但李松雪清楚宋鞘并不软弱。
行至宋鞘身旁,李松雪瞥了他一眼径直走过,将二壶酒放在树下的石桌上,顺势坐在石凳上,拍开封酒的软布,径自抱起酒壶痛饮,饮完执起袖子,将唇边的酒渍擦干,这般粗犷的动作,被李松雪一做却显得的十分文雅。
酒香蛊惑着宋鞘腹中的酒虫,悻悻将目光转向李松雪,见那人一副惬意模样赏月喝酒,撇撇嘴宋鞘上前,坐在石桌另一旁,学着李松雪的模样,大口喝酒。待将酒壶放下,望着李松雪软软的侧脸,宋鞘没好气道:“你来作甚。”
“赏月。”听着那人淡定的回答,宋鞘被气笑了,笑声溢出口中,带着淡淡暖意,其实为何此时出现,两人心照不宣。这便是朋友,在你失落时,只是单纯的陪伴,不问因果。
“我刚来的时候,那树就那么高,这么多年了,也不见变,倒是我们,变老了。”宋鞘抬起下巴,指了指那颗发了枝芽的树。四下安静,唯有吞咽的声音,回应了宋鞘。
宋鞘一手支着脑袋一手喝酒,片刻之后,有句话在口中辗转。李松雪抬酒的手顿了顿,复又继续了动作,那句话很轻,却还是传到他耳中,那句“他们可安好?”
第一次见宋鞘的时候,李松雪好像只有七岁,他站在武馆的院子里,见张大哥牵着个小娃娃的手,走了进来。那孩子蓬头垢面,已看不清面容,但是那双眼睛里,闪现着熟悉的眸光,那时候,李松雪便清楚那是个经历过伤痛的孩子。
这人要强,从不示弱与人,纵然长了张娇艳的脸,却喜欢勾唇痞笑,生生破坏那份美好,而宋鞘厌恶自己这张过分美丽的面庞。
宋鞘的爹爹是个老实人憨厚的庄稼人,没什么大的智慧,却有颗分外质朴的心,只是质朴并不能填饱肚子,日子并不好过,作为长男宋鞘小小年纪,便也担起了生活的重担。而宋鞘从小就长得好看,白白净净的不像村里人,倒像是城里的小少爷,常常被人欺负,但他脾气很硬,若遇见谁欺负自家弟妹,绝不姑息抬手就打,也不管对方强壮更胜他,拼着股狠劲定要将对方打跑。
宋鞘懂事孝顺,帮父母照顾弟妹,确实招人喜欢。爹娘对宋鞘很是宠爱,弟弟妹妹们也很粘宋鞘,总是追在他屁股后面,满院子的乱跑。日子虽然苦,但宋鞘觉得很满足。
而一切却在宋鞘六岁那年突生转变,让这个家支离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