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面前的玉柳,目光里带了种审视质问的意思。
“是他们拿你要挟你师兄对不对?而你,”我微微皱眉,“想救你师兄出来,对么?”
玉柳见我猜出事情大概,面上一派惊喜激动,身子微微颤抖起来,接着深深拜倒,行了一个大礼,抬起头来时,眼泪便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个不停,不待我问下去,便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将事情细细讲了出来。
和我想得也差不到哪里去。
玉春与玉柳二人是百祥班中长大的小学徒,打很小的时候就吊嗓子练身段,跟着戏班走南闯北。后来戏班渐渐有了名气,开始经常到大晋皇室贵族家中摆场子。大概是四年之前,玉春第一次出场子,扮作一个小丫头,扮相标致秀丽,再加上天生一副好嗓子,虽然只有几句唱词,竟然一炮走红,惹来不少王公子弟追捧。
玉春渐渐走红,却也没有忘记照顾玉柳。两人自幼长在一起,感情自是比真兄妹还要亲上几分。一日,宫里的某个妃子指名点了玉春进宫唱戏。玉柳以为玉春终于可以飞黄腾达,心里自然开心不已,孰料玉春竟然一去不复返。
后来传来玉春因为惊了皇妃娘娘的驾被当场杖毙的消息。玉柳闻听此噩耗,只觉得青天白日一道天雷劈下,她不相信性情安顺的师兄敢去冲撞皇妃,但是小小戏子哪敢同天子计较,撕心裂肺的恸哭过后,玉柳除了认命别无他法,央求班主想办法要回师兄的尸身,让自己能好好安葬。
走了不少门路之后,总算是将玉春的尸身要了回来。幸而那时还是初春,尸体并未腐烂,但是全身伤痕累累,早已认不出面目,可想人死前受了多少折磨。玉柳忍着心中剧痛,想要给师兄换身体面的衣裳入殓,不料竟偶然间发现那具尸体并不是玉春。
玉柳先是不敢置信,反复查看了几遍,这才确定。她那时只有九岁,年纪小,心思也不够缜密,当时就找到班主嚷嚷着搞错了,师兄定是尚在人间。班主先是一脸惊讶激动,允诺马上去找人打听,孰料转过身来趁她不备竟然将她打晕过去,囚了起来。
再次醒来之后竟然见到了本该死去的玉春。当时玉春满身伤痕,见到师妹虽然满脸欣喜,却掩不住担心忧虑。玉柳问他事情的因由,玉春缄口不言,只是说着对不起,并嘱咐玉柳好好保重,允诺日后一定再来看她。
玉柳虽然对情势一无所知,但是自幼跟随戏班走了恁多地方,到底是有些见识,见外面守卫的架势,大概猜出一点情形。她知道自己定是被人拿来用作把柄,要挟玉春去做什么坏事,于是一面忍气吞声,假作顺从,一面虚与委蛇,想要查明到底是谁又是为何挟制了自己,想伺机摆脱困境,救出师兄。
不久之后,她被人从大晋带到西凉,拘在了这寻芳楼里,做了名ji艳君身边的贴身小丫鬟。而几年的隐忍不发,让看守的人稍稍放松了戒心,也准许她出门了。于是某日,她随艳君出场子的时候,看到了在西凉做质子的大晋太子,惊讶地发现那个太子竟然就是自己的师兄玉春。玉柳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师兄,不知何时成了太子的替身。
玉春也看见到玉柳,顿时惊在那里。当时两人一个在贵宾座上,一个在仆人堆里,如牛郎织女一般,遥遥相望,却不敢相认,更不用提互诉衷肠。
想也知道,这场会面,定是幕后之人特地为之。
果然,回到寻芳楼之后,她就见到了艳君的一个常客,后来才知道是西凉太子的周弥照。那人以玉春的性命要挟玉柳听命于她。玉柳没有他法,只得跟着艳君学起了唇语等各种本事,以便日后为西凉太子效力。
“这几年来,师兄每月都给我送一封书信过来,说自己过得尚好,但是青楼之地,客来客往,本来就多风言风语,他过得好不好,玉柳当然也听到一些信儿。”说着,她抹了一下眼泪,“太子殿下,玉柳知道您既然出现在西凉,定是要恢复身份。玉柳不求师兄富贵闻达,只求他平安无事。希望殿下能念在师兄这些年来替殿下分忧的份上,饶他一条命。玉柳愿以此贱身,做牛做马,以报殿下大恩。”
我看她俯身行礼,泪流满面,忙伸手搀了,颇为动情地劝慰道:“你放心,本宫恢复真身之日,便是你和玉春恢复自由之时。”
玉柳闻言,满面惊喜地向我扣头谢恩。
我面带微笑,心里却着实忐忑:果然许诺容易,上下嘴唇一碰,一个诺言就出口了,但是现下的情景,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将来的事情,我又有着几分把握呢。
心里暗叹,面上却是一派真挚坚忍,柔声细语劝慰了一番,才接着说道:“玉柳,现在我的处境你也看在眼里,虽然本宫确实有些安排,不过,如果能得你相助,相信本宫所谋之事也会早日完成,这样一来,你和玉春二人也好早些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殿下尽管吩咐,玉柳一定尽心尽力,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替殿下完成。”
“粉身碎骨倒是不用,我想让你替我向某个人传个信。”
看玉柳因为方才的哭泣而略有些红肿的眼里微露疑惑,我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