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子虚乌有
阮慈三指微分,切于端贵妃左手寸口、关上、尺中三处,先是轻用卝力触按皮肤浮取,再中等度用卝力触按至肌rou中取,最后重用卝力触按至筋骨沉取。同样动作再换切于右手,阮慈始终垂着眸,表情温顺。
皇上微微的勾唇,一双桃花眸粘腻在阮慈的脸上,见她收了手,便用那似笑非笑,丝怒非怒的语气问道:
“神医,朕的爱妃怎么样?”
因Yin血衰少而内伤久病,阳气不足,虚阳外浮,脉浮大无力,为危症。且略有圆卝滑如滚珠感,为滑脉。
任何一个太医都能检卝查出来——端贵妃是中了毒,还是那每日微毒常年积累,并且她已经有了时日较长的身孕,只是因为体弱而不怎么在脉上显现。
一个马上就要封为皇后的贵妃,怎么会长期中毒,还偏偏在能诊出滑脉的时候爆发呢?
师父说过,宫中另有一套不同于世间的道卝德lun卝理,阮慈抬头,温柔的眸子环视一圈众位太医,果然看见他们都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正视自己。阮慈又转头看向皇上,轻轻的望着他那双眼睛里看似深情,实则深不见底的冰封深潭。
这是一场鸿门宴,若她说出实情,今日她就将消失在这座吃卝人的皇宫中
只是师父教给她的第一本书,《备急千金要方》中,第一卷讲的便是大医Jing诚——
“药神谷弟卝子谨记,凡行医,若有疾厄来求救者,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勿避险 ,昼夜寒暑,饥卝渴疲劳,一心赴救。”
阮慈轻轻的笑着,念出心中的师门之训。
众太医噤如寒蝉,皇上脸上笑意更盛,阮慈如月的目光洒在端贵妃苍白的脸颊上:
“贵妃得的是紫蓿之病。”
紫蓿,子虚乌有之病。
皇上粘卝稠的笑意几乎要从眼中满溢出来,他向前伸手,指尖一点点的抚卝摸卝着阮慈白卝嫩的脸颊,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他忽然猛地掐住了阮慈的下巴,逼卝迫她的小卝脸让她看向自己。
“真不愧是神医,那当如何医治朕的爱妃?”
“草民必全力以赴。”
太医院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谁人不知端贵妃是将军妹妹,将军战功赫赫,位极人臣,若是此番端贵妃真产下皇子,将军拥皇子废皇上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们一直对皇上暗中派人下毒的事情不敢询问,每日给贵妃把脉问安都是惶惶而求速退。
如今阮慈竟敢如此违卝抗圣意,就算药神谷再神秘恐怖也保不住她!太医们各个如受冻的鹌鹑,既不敢看皇上嗜血残虐的目光,也不敢看阮慈玲珑剔透的眼睛。
若不是为了活命,谁又愿意去做违卝心之事?
一直到皇上打发了所有人回去,在回太医院的路上,没有一个人和阮慈说话,在他们的眼中,阮慈已经是行将就木了。
阮慈正在思索端贵妃到底中了哪种毒,刚才她观察到端贵妃指甲并无青痕,七窍也没有瘀血,俯身凑近也闻不到什么奇怪的气味,看来不是普通的毒药。
心里揣着事情低头思索,阮慈渐渐的就被众人落在了后面,众人像躲瘟卝疫一样对她避之不及,急走几步终于将她甩掉。
当初师父算出她的姻缘在皇宫之中的时候,就爱怜的摸卝着她的头,叹息为什么是阮慈这个最温柔的孩子去趟最深的浑水。如今阮慈一个人漫步在这偌大的皇宫中,忽然有种自己走在一汪死水中的错觉。
她一个人,真的搅得动这黑不见底的死水么?
阮慈默默低着头走出皇宫走回住处,一抬头,她正正撞进夏淮安的眼睛里,阮慈一怔——夏淮安重伤,现在没有办法走路,就连卝坐轿都十分勉强,他到底是忍着怎样的疼痛,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一直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呢?
就连刚刚在皇上面前都不曾颤卝抖,如今阮慈却有些颤卝抖了。
她迎着夏淮安的目光轻轻走到他的面前,看见落在他肩膀上的雪都不及他的脸色苍白,他蹙起的眉峰如远黛,眉下的眸子明明因细长而多卝情,可是现在却只注视着她一个人。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想要抚平他蕴含担忧的眉眼,却被夏淮安一把抓卝住手
“杂家都听别的太监说了,你何必在皇上面前逞强!杂家该一早嘱咐你的,这皇宫吃卝人不吐骨头,你这样单纯的心性,杂家该好好叮嘱你才是……”
絮絮叨叨的,简直和师父一样呀。
阮慈忍不住轻轻的笑起来,夏淮安见她竟然还敢笑,气的柳眉倒竖:
“还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多危险!为什么不能再等等,等杂家升了司礼监秉笔的职务,到时候你作到天上去,杂家也能护着你!”
“嗯”
任凭夏淮安再怎么瞪她,阮慈始终软卝绵绵的笑,柔卝软的声音像是白鹭用漂亮的脚在湖上划开了涟漪。夏淮安被她那澄澈的目光一看,也登时没了脾气,只能无奈的叹息:
“你啊,真能给杂家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