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觉平静地在手臂上划一刀,鲜血涌流而出,而他握着一枚晶核,伤口转瞬便愈合。
痛。
真好,他还能感知到痛。
他冲去流溢的血,觉得这样有些麻烦,蹙着眉擦干手掌,转身时目光注意到密封的注射用针筒。
针头很尖锐。
也许下次可以试试。
白觉想着,在记录实验的手册上写下日期,然后有些恍惚。
这是潘多拉病毒被发现的第一千二百一十七天,人类社会失序的第一千二百二十二天,是梧桐基地建立的第一千零七十四天。
是孟清世死亡的第一千二百零九天。
冬天似乎已经到了。
而他在细胞里找到了实据,证明了自己的推断。
人类终究有演化成为魔物的一天。
而他现在就夹在人类与魔物之间,是一个怪物。
彻头彻尾的怪物。
想到这里,白觉总觉得自己难以抑制Jing神力的躁动,和心跳鼓点的加重加速。
不安如chao水涌流,将他彻底浇透,淹没。
可是没有人能救他。
疼痛如同药瘾,愈索求,愈无法停下,直到这药有一天,再也拉不住他。
白觉咬紧了牙关,抑制住所有的情绪,开始了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的测序工作。
明明他已经知晓如何拯救这一切。
可是他觉得自己做不到了,药物的结果很远,他的极限很近。
偏偏他只有自己,这偌大研究院,没有一个人能够跟上他的想法。
“刷!”
窗外一只飞鸟掠过,白觉蓦然抬头,看到了满世界的白色,洋洋洒洒。
下雪了。
他无力地垂下手臂,走出实验室,就只是一身单薄衣衫,站到了风雪之中。
很冷,但是不至于痛。
白觉在雪地中站了一会儿,关于孟清世的回忆无可避免地侵占着他的脑海,音容笑貌,点滴甜蜜,都恍若昨日。
然后是魔物的狰狞与尖啸,无序的攻击迫近,白觉下意识推开孟清世救了资料跑开,在绝望中回头,看到了孟清世脸上一瞬间迸发的不甘甚至憎恨。
然后他被魔物淹没。
也许他看到了血,也许没有,总之,他杀死了他爱的,也是这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白觉转回研究所,忽然想起什么,便敲开了一间实验室,神色冷漠。
实验室里的人先是无奈,在对上白觉一双蓝眸的时候,变得恐惧。
“白院长,你又何苦?你这是——”
白觉漠然地Cao控住他,让他用低阶的金属异能变出一盒细长的针,揣上就走。
那人异能和Jing神力都孱弱,被接触控制后无力地滑坐在地上,低声呢喃:“怎么会这样呢?”
他们都看得出白觉近期的日益崩溃,可是毫无办法,只能做些最简单的助手工作都。
他们试图让白觉讲述一下原理,可是在听完之后,却止不住心底涌出的恐惧。
随时可以变成魔物的人。
或者说,他还能称为人?
白觉看着了,转身离开,他们无法挽回那下意识反应带来的后果。
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对自己越来越狠戾,实验室里排出的污水总是带着血色。
而这一次的针,除了伤到他身上,还能有别的用处么?
那人低笑两声。
希望?
这城里的人,可从来都不当白觉是希望,而城主付北渐渐弹压不住有些躁动,梧桐基地越来越乱。
他觉得,他看不到了。
*
白觉回到实验室,抽出一根针,捏在指尖打量着。
很细的一根,几寸长,银色,针尖有一抹冰冷的光芒。
据说十指连心很痛。
白觉把针放下了,若无其事地继续测算。
已经是最后的阶段,没有所谓每日计划,都是拼着做更多一点,睡更短一点。
累极了就裹着被子往桌子椅子上一躺,饿透了门外总有或冷或热的粥,总是冷的居多的。
一天比一天绝望。
但仍不能放弃。
放弃,就让牺牲失去了所有意义。
然而他身体还撑得住这般的折腾,Jing神力却不可以了。
最终还是将针尖锥进手指的时候,白觉咬紧了牙关,人类本能的自我防护机制在阻止他动作,却阻止不了压抑的疯狂。
与永远难赎的罪恶感。
“啊啊啊啊啊!”白觉痛嚎出声,长针已经顺着指骨扎进手掌,痛得几乎让人窒息,又爆炸。
许久,他方才喘息着,将针拔了出来,一滴血从针孔冒出来,像一颗小小的红宝石。
很难想象,这么小的伤口,却能凝聚那么剧烈的痛楚。
白觉的呼吸跟着伤口的愈合一起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