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星期四,下了雨。窗户之外,深绿的石榴树枝伸展,树荫影影绰绰,每片叶尖沾着圆润的露水。
慕同尘在梦中苏醒,四肢像挂着沉重的水渍,仿佛从水底捞上来。他的头很疼,刚坐起身,由会Yin传来的刺痛激得他身体发软。他难以置信地伸手去摸,明显感到柔嫩的花唇似乎肿了一片。
怎么会。他发愣地看向周遭,记忆似乎停留在昨夜梁晟在他面前轻拉提琴的某个时刻,他好像睡着了,但那之后呢。他的衣服被更换,人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有下身的肿胀提醒他昨夜并不是个简单的梦。
他想下楼,刚踩在楼梯的台阶,就听见拐角深处的客厅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是梁晟,还有梁母。
慕同尘心神不定,昨天的事他想找梁晟寻求原委,但走到这里似乎又有些进退两难。母子显然并不是在平常对话,他听得见梁母带着尖声的质问,一次高过一次,仿佛穿透墙壁。哪怕是梁乐康最叛逆的时候,他都没见过温柔的母亲发那么大的脾气。
不知所措,担心或者好奇,总之各种复杂的情绪驱使他继续走下楼,再抬起眼时,他看清眼前的状况了。
梁母年轻时是演员,眉眼细而妩媚,常化妆的嘴唇抿着豆沙色,看起来并不像四十多岁的女人。但如今因为情绪激动,她的整张脸呈现盛怒中的扭曲,干涸的唇面苍白,泪痕滑至下颔,完全地破坏了她平日姣好端庄的夫人仪态。
“昨晚……你不应该挂电话……”
“当时送走你是妈妈的错,但小晟你要体谅一下我……”
“现在妈妈还能……”
梁母揪着梁晟的衣领,发疯般地扯动,好像这么做配上她接近哀求的呢喃就能挽回什么。梁晟则始终一言不发,比女人高出半个头的他垂眸凝视她疯狂的模样,在某个时候将手抚到她的侧脸,划到咽喉。
“太迟了。”他的声线像压紧琴弦的低音提琴,透着无情,“妈妈觉得弥补有用的话,早几年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慕同尘回过神,看着梁晟轻轻撑着颤抖不能言语的梁母,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到沙发。很温柔,完全没有那一瞬慕同尘以为的,他要把那泛青的指节,卡进女人脆弱的颈子。
心脏在狂跳,像小时候被自己捉住的白兔的心跳,像此时此刻自己也变成被人逮住的动物。他慌乱地回房,倚在门后平复呼吸。
他撞破了一个秘密。
雨水在敲打石榴树枝新生的嫩叶,犹如跟心跳是同样的频率。
过了不久,梁晟过来找他。
慕同尘不知怎么开口,但梁晟看起来并不像知道他刚刚在偷窥的样子,目光平静得像温水:“昨天睡得好吗?”
“还好,跟以前一样。”慕同尘胡乱应着,眼睛望向对方左眼下的痣。
“那时你听着我的曲子睡着了,我想可能是你吃的酒心糖的问题,里面的成分应该不适合你的体质。”
“那盒里的糖……”
“扔掉了。”
他的嘴唇张了张,关于身体某处刺痛的疑问悄无声息地咽回肚子:“对不起,麻烦哥哥你了。送我回来,还帮我换了衣服。”
“没有麻烦,你很乖。”梁晟的眼底荡漾着水波,那颗小痣如帆船,在其中浅浅浮动,载着慕同尘雏嫩青涩的旖念,好像下一刻就会把他连皮带骨吞没。
“等会我去爸爸的公司学习,要一起吗?”
又是邀请。
只不过这次没有Jing致的糖果,梁晟光与他对视就令他忘乎所以。慕同尘想,自己的喜欢究竟是基于小时候溺水时被救助的瞬间崇拜,还是因为如今光线投到对方眼睛时,那片垂下的模糊Yin影呢。
也许不重要了。
他们出门前,梁母还坐在沙发,仍有泪痕的脸上只剩憔悴,像朵折下的玫瑰,一点点枯萎。不知怎的慕同尘想到《千只鹤》里的太田夫人,想过去跟她说点话时,却被梁晟淡淡提醒:“走了。”
到了目的地,慕同尘随同兄长来到对方的私人办公室。他不敢乱走,待在一边望着梁晟忙碌。
梁晟虽然忙,但没有把慕同尘晾在一边。在稍闲暇时他会跟他说话,或者教他一些东西。慕同尘听得并不用心,目光不时望着墙上的油画出神。
据他所知梁晟接下来的人生轨迹早就被父母规划好,他从今以后的假期都被安排在这学习,之后大学毕业了他就能凭借积累的经验接管公司。听起来并没有梁乐康和自己的事,但细想其实无可厚非,他是领来的非亲生的孩子,哪怕一起生活多年有感情,也没有继承家业的道理。至于他二哥,父母已经觉得他无可药救,自然把希望都托到归国的大儿子身上。
那个冷峻的,却也没有慕同尘以为得那么冷漠的完美哥哥。
“你也喜欢这幅画吗。”梁晟忽然起身,带着他走近画框。慕同尘被迫地挪动脚步,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站在画的面前。
“是仿照Cy Twombly的作品临摹的,主题是变成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