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奧德賽，記得吃飯喔！」
「知道了！」
也許是運氣好到爆棚，在異世界借宿的家庭不是有酒鬼、賭徒的那種，男女主人和他們的獨子皆以務農為主，偶爾也會兼職商人，去人口較為稠密的城鎮販售農產品和常見藥草，是非常普通常見的家庭型態。
……除了，他們家的兒子，有點嘴賤。大概是因為跟著父母在城鎮賣東西的關係，嘴可以很甜，但也可以很尖銳到討人厭。
「喂，妳怎麼還不搬出去？妳不是醫生嗎？」
「雷歐！很危險啊！！」
年紀看起來十二、三歲的小男孩從窗口以倒栽蔥的方式探頭進來，嚇得我原先還挺糟糕的脾氣煙消雲散，立刻從牆角跑到窗邊，把他拉進房內。雖然房子的構造是平屋，但……雷歐，有點矮，偏偏又很愛這樣出現，所以我每次很擔心他支撐點沒抓好，摔下來會折到脖子。
人類的生命很脆弱，這點在臨床待久了感受格外深刻。
「切，膽小鬼奧德賽。」
「你倒是在安德魯先生和娜拉太太眼前做啊！」
「笨蛋才在爸爸媽媽面前做好嗎！」
他翻了個白眼，雙手抱胸一臉不屑。
「醫生不是都賺很多嗎？上次來看病的垃圾鬼可是天天穿得像隻求偶的奉【註1】在跳舞。」
「他有錢想那樣穿啊，隨便他，和我又沒關係。而且，我不是醫生，是護理師。」
我對於他臉上無言抽搐的表情感到不解，皺著眉，拉著他的雙手，檢查身上有無傷口。我本來不是多注意這種隨處可見的擦傷、割傷，但這個世界西方中世紀的既視感實在太過強烈，在青黴素、抗生素、各式疫苗等等醫療用品尚未問世的年代，人因為破傷風或蜂窩性組織炎之類的細菌病毒感染，死亡率可說是比意外身亡高出不知道幾倍。
更別提那橫貫在中世紀晚期的致命疾病黑死病，那可是足足死了30%到60%的致命疾病！！就算曾親眼見證再多次所謂的『魔法』、『神蹟』，我仍愚蠢的更傾向於相信科學物理。
畢竟如果魔法一施，疾病就能治癒完好如初，那是從哪裡轉來能讓病人完好如初的能量？是消耗魔法師本身的能量去救人？還是極度催用病人的免疫系統，使他在短時間內能恢復如初？如果是後者，那就只是單純在透支病人的生命力，只為了在短期康復。
哪怕明知道在魔法測講究科學如此盲目愚昧，我更寧願我接手的病人都能極度延緩生命的流逝，以求壽命最大程度的延長。
「還有，賽克爾在找你，他爸勞德先生噎到了。」
「我不是教過哈姆立克法了嗎！？」
「他忘了！」
在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時，冷不防聽到這麼嚴重的消息，嚇得我拿起隨行工具包立刻跑出房子。聽見雷歐從後面傳來的答覆，更是氣的雙頰通紅，一方面是無力，一方面是他們對於醫護人員的不信任感到沮喪，但更多是氣他們對生命的不重視。
哪怕只有一點點，不要只是傻傻等著別人出手幫助，要先自救啊啊！！
這種想法，在趕到現場時才消散。
賽克爾緊張的在一旁轉來轉去，勞德先生還有些許意識但臉色發青，木桌上的食物有魚。
「魚刺哽到，進行哈姆立克法就行了。」
「對、對不起！但我爸看起來真的很難受，我很擔心……」
臉色微囧，不難看出他對於村子幾個月前住進來，自稱護理師這奇怪執業的新村民的方法的不信任，以及無法及時趕到的鎮上醫生的焦慮無奈，找自己求救是無可奈何之下的選擇。
「不過，你沒有讓勞德先生亂吃東西這點，你做的非常好。」
放下工具包，我站到勞德先生背後，一手握拳另一手抓住握拳的手，鼓勵著他。
「亂吃東西讓魚刺掉到胃裡，我就救不了了。讓鎮上的醫生來一趟所花費的時間也可能太長，到那時醫生不會中級醫療術就糟糕了。」畢竟資訊的傳遞和馬車的速度在習慣21世紀的便利後，真的太慢了，強行吞下魚刺可能刺穿食道導致發炎流膿，甚至造成重要神經或氣管部位等多重部位的發炎都有可能。
猛力向上多次擠壓胃部，勞德先生很快就吐了，賽克爾見狀立刻遞上水杯，緊張的察看他爸爸的狀況。
我站在一旁，等兩人的情緒平穩。看著他們鬆了一口氣得安心表情，再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
「醫生（médecin）……」
「是專科護理師（infirmier spécialiste clinique）……」
看著他們閃閃發亮的眼神，然後再次叫錯我的職業，剛剛幫助到人的好心情瞬間變成無力感。
雖然、雖然真的很難念，再不濟換成護理師（女性護理師：infirmière）也可以啊……
「但是，醫生（médecin）比較好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