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艾掩著鼻子,走近池邊,用放在一邊的棍子打撈過最近的一體人屍,雖然已經採用防腐處理,但皮膚仍發黯發爛,仔細觀察那白無血色的臉頰,隱約可見一絲絲青綠的紋路。這個不尋常的發現叫她手一抖,長棍幾乎甩入池內,險險抓著但水中仍顫抖出波紋,一圈一圈地在透黃色的水池中蕩開,直到碰到另一具屍身才靜止下來。
她振振回頭,天昭正在檢視桌面上的資料,不知從哪裡找到一雙橡膠手套戴著,兩指夾著一支試管輕晃,本來沉澱的血紅色漸漸向上渲染,在nai白的指間中份外顯目。
他抬手在燈光下注視了幾秒,微微搖搖頭後放回原位。桌面被清理得乾淨,沒有留下多少證據,他嘗試拉動低下抽屜,但果然都被鎖起了,眉頭緊皺一時之間一籌莫展。穆艾不知什麼時候過來,蹲下來摸了摸鑰匙孔,問:「都鎖了嗎?」
「是,這邊都是普通抽屜鎖,裡面有個密碼鎖。」他話語未畢,穆艾已重施故技抽出髮夾,邊忙著撬鎖邊說:「屍體上有綠印,但顏色比一般活屍淡,你覺得會是剩下的活屍嗎?」
天昭還發著愣,她已經打開了一個櫃子,拉出的時候鐵鏽的滑軌發出沙沙的聲響,裡面空無一物,轟的一聲重重合上,稍稍移動繼續另一個鎖頭。
「病毒部在你們回來不久後就大整合,很多研究員和設備都被搬走了。」他突然講起無關痛癢的事,穆艾停住動作,見他把手放在其中一台不明作用的機器上:「這些都是以前在病毒部的設備。」
穆艾眨眨眼不知如何反映,天昭以為她不信,指著機器角落的一個烙印說:「這是新中大學的校標,病毒部裡用的都是他們學校的儀器。」
她木木的點頭,反問:「所以他們在這裡研究活屍嗎?」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池水,穆艾反射性彈了起來,摸向褲後袋卻找不到常備的短刀,喀咯一下才想起自昏迷醒來以來,她的短刀早就不隨時攜帶。這附近空無一人,安靜得似鬼屋,她不免想像到是早被活屍佔領。髮夾落地輕微的噠噠也引起她強烈的反應,簡直是一隻豎毛的刺蝟,天昭覺得自己只要一不小心碰到她隨時被掀翻在地,澄清說:「不是,這是人工防腐,誰會幫活屍做這些事?」
沒有人比天昭清楚,活屍的皮膚比活人脆弱得多,雖確在日曬雨打下會腐臭爛開,但卻神奇地止於某個程度,而在室內乾燥的活屍更是能長期保持容貌,像穆艾昏睡了半年,他們也只是替她擦擦身子而已。
「什麼意思?」太多凌亂的資訊癱瘓了思緒,一動不能動,怔怔問。
「這些不是活屍,是半成品。」他頓了一下,強咽口水,像要下定決心才能說出口:「這是實驗室。」
穆艾聽罷沒有什麼反應,聽不懂一樣搔了搔後髮,又重新蹲下來集中開鎖。本來靈巧的動作突然凌亂,無名火在心裡直冒,用力不妥幼細的髮夾卡地斷在鎖孔內。尖銳的半截黑色髮夾如針般刺破緩衝的氣泡,情緒爆發直往頭上湧,呯地踢在櫃子的板上,立即現出一個凹痕。穆艾撬鎖容易,要重新鎖上卻幾乎不可能,現在加上那個大凹印,瞎子也能看出這裡曾被不懷好意地洗劫過。
她狂怒如火燒心,幾乎把鐵板踢穿還不夠,腳向後拉又要再來一下,嚇得天昭撲上去把她抱開,把她亂揮的手腳禁錮在懷內。她氣得發抖,卻被男人制住無處發洩,渾身上下只剩一張嘴巴能動,但腦袋塞滿橡糊,張著嘴罵不出語言,就著面嘴邊厚實的肩膀咬下去,半點沒有留力,天昭悶哼出聲,還是硬著頭皮把她抱離房間,直到重新把她放置在病床上,她才勉強鬆了口,仍是不肯抬頭,在他頸窩處磨蹭了好一會才回復過來,悶悶地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見她情緒穩定下來,他才緩緩把床往回去的通道推去,邊回話分散她的注意力:「哪個他?」
她猛地抬頭瞪了他一眼:「別裝不知道。」
就算坐在床架上,她的雙腿仍圈在他腰上,勒得他不自在,又要保持警覺注意每個轉角的動靜,沒有多餘的Jing力思考:「我不知道。」
「誰有權力控制保安官巡邏?誰有辦法調動研究所的物資?誰能控制這座焚化爐和醫院的屍體?」她如連炮珠地拋出了幾個問題,不是為了得到回答,只為指向同一個人。
「圓桌?」他有點不肯定,因為這不是他心裡的答案,語音剛落又被她在同一個位置再咬了一下當懲罰,他受痛改口:「楚時,我知道,楚時。」
楚時。
她放開攀著天昭的手躺在床上,天花掛著的白光燈亮剌眼,伸手擋在臉前,忽明忽暗更添暈眩。
他們沒有找到任何證據,但她在圓桌待得夠久,足夠清楚裡面的人是什麼性子,老古板們大多都互相不對盤,要一起合作來做這件事不大可能,但楚時一個人就能輕易佈置成功。他天生就是領導的料子,無論年紀大上一輪的人,或者體格強壯一半的人,他都能輕鬆面對並一一收納靡下。無法抵擋的人格魅力曾經把穆艾也迷得盲目。
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