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山一拨人也一起带过去,独留下张文瓘、戴至德等一班重臣留守长安,走动不得。
武后不仅要在他身边钉满箭羽,还要拔除最后为他遮风挡雨的几片羽翼,东宫一党就这样彻底地垮台,就连曾手握重权的戴至德也无能为力。
而李弘卸下了监国太子的重任,仿佛真的成为了一个安心休养的病人,闲来时叫吴议隔一道帘子给他念念《左传》等书,像是要补足他孩提时代缺乏的知识。
“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吴议读到郑伯克段于鄢这一段,心中遽然一跳,赶紧匆匆翻过数页,想要翻过这一篇。
却不料李弘弱如一线的声音自帘中传来:“这一篇是好文章,可惜我以前没有多读,为什么要翻过去?”
吴议不禁哑然,半响,才勉强编出个理由:“臣幼时没能上学,所以认的字不多,这一章字眼怪癖,臣……实在读不了。”
两个人正隔一道帘子说话,便听得一阵珠玉玲珑的声音清脆飘来。
李弘的发妻,裴居道的女儿裴氏在门口伫立片刻,一身淡青的襦裙曳在微风之中,如春日里最新嫩的一朵枝芽。
她朝吴议略一点头,笑容莞尔:“既然你不会,那我替你读吧。”
第64章 一剂心药
裴氏接过吴议手中一本匆匆合上的《左传》, 就斜斜倚在门栏上, 信手翻到刚才吴议跳过的一段接着朗读起来, 声音轻轻脆脆如一盘玉珠落地。
“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于武公,公弗许。及庄公即位, 为之请制……”
在顿挫有致的诵读声中, 春日暖融融的阳光自门口铺入,刚好没到李弘放下的一卷长帘之下, 鲜明地割出一条明暗分明的线。
偶有一丝入户和风撩起帘角, 露出里面暗沉的一角床栏, 吴议不禁联想到病榻上笼罩在一片晦暗中的李弘,不知那双明亮如晨星的眼眸是否还能照破这片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抹Yin云。
裴氏轻灵的声音就如一只飞入堂内的娇小燕子, 点水似的从古典中晦涩的字词上跃动过去,最终落定在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上,接着便仿佛一根遽然弹断的弦,陷入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
李弘虚浮的声音像一抹抓不住的雾,从Yin沉沉的内屋缓缓飘荡出来:“为什么不读下去了?”
“因为我不喜欢这个故事的结局。”
裴氏砰然一声合上书本, 眼神自侧身而立的吴议脸上一闪而过, 浸在春光中的笑靥娇俏如一抹新开的杏花, 耀目得令人有些觉得缭乱。
而这朵娇艳的杏花似乎正努力攀过那道薄薄的帘子, 将外面的无限风光都带进里面那个暗无天日的世界中。
吴议心头不禁悄然一动, 他本以为裴氏作为裴源的妹妹,亦应该是安插在李弘身边的一枚暗刺,但现下看来,裴氏似乎并不安心当一枚任武后摆布的棋子,反倒是要按自己的意思行事了。
半响,才听见李弘低声问:“为什么不喜欢?”
裴氏亦缓了声调轻轻作答:“共叔段虽然多行不义,得到了自己的报应,但武姜厚此薄彼,苛待长子,难道就是一个值得孝敬的母亲吗?我不喜欢这个‘母子如初’的结局,所以只喜欢读到子姑待之,就再也读不下去了。”
“你是觉得,母子之情一旦断去,就不能复合如初了吗……咳咳……”
她似乎被这个问题所绊倒,但很快坚定了神色,反瞧向吴议:“吴议,听说你是同届生徒中最拔尖的一个,敢问一句,人心如果破碎,还能不能缝合起来呢?”
吴议明白她的话外弦音,很快接口下去:“破镜重圆,尚且留有裂缝,何况人心不是铜铁,不可能重新复如原样。”
“可我记得当日义阳公主得了失心疯的时候,是你的师父沈寒山说过,心是可以换的。”
裴氏笼在长纱裙下的绣鞋往里挪了一步,世家女子教养出的好规矩,连鞋尖都不曾露出一丝,唯有缀着明珠的裙角微微一颤,泄露出年轻的太子妃心头那隐秘的情丝。
她站在帘外,终于鼓足了勇气:“如果我拿一颗完完整整的心来换殿下支离破碎的心,殿下愿不愿意接受呢?”
帘中一时静寂,这个问题显然也出乎了李弘的意料。
不等李弘做出回答,吴议已先乖觉地离开,顺手轻轻关上大敞开的屋门。
没走出三步,迎面撞上日上三竿才赶来请脉的沈寒山,吴议赶紧将他拦在院门外面。
沈寒山举着眼睛眺望一眼,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笑着一敲吴议的脑门:“学医的本事没长进,牵线倒有一手,我看你早早改行了去的好。”
要这能改行,吴议巴不得立刻脱掉身上生徒的衣服,哪怕做个下地耕田的农民,也总比在深宫之中提心吊胆的好。
相较之下,洛阳行宫倒的确算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了,没了长安仲春满城飞扬的柳絮,倒多添了几株新种下的花树,一树接一树的繁花中透出数丝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