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牢中夜话
游春池的地牢比王临风更靠里侧,因此王临风进出两回,都没能看到游春池的身影。
王临风又惊又喜,说道:“游少侠,原来你就在我的隔壁。”但转念一想,既然游春池的声音能传过来,那么他方才和玉挽容的动静,岂不是也能传过去?!不由心中一震,说道:“游少侠,你你都听见了吗?”
游春池没有说话。
王临风情不自禁站起身来,一颗心脏怦怦乱跳,双手垂在身侧微微发抖。
过了半响,隔壁牢房突然传来一道冷嘶声,游春池似乎正处于极大的痛苦之中。
王临风登时把心事抛在脑后,沿着墙壁走到地牢门口。
这地牢三面为石墙,第四面凿空,竖立一根根铁条作为墙壁。魔教教徒此时都在地面把守入口,地底只剩下游王二人。
王临风走到铁栅栏前,伸出左手,弯曲胳膊,轻轻敲了敲隔壁地牢的铁条,语气关切,问道:“游少侠,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他们同行数日,嘴里总是塞着麻核桃,直到今夜才第一次开口交谈。
隔壁牢房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游春池也走到门口,背靠墙壁坐下,低声说道:“多谢道长关怀。万少主在我丹田里扎的七根银针,我权当它们不存在,这些天倒也相安无事。只是我的左眼我的左眼疼得厉害说来也奇怪,明明都没有左眼了,怎么还会疼呢?”说着嘿嘿笑了几声,笑声中满是悲凉寂寥之意,在地牢中幽幽回荡,听来叫人心中发凉。
王临风还记得两人初遇的场景:武当山腰,游少侠鲜衣怒马,神采飞扬。但华山剧变之后,游少侠似乎一下子就枯萎了,活像是江湖上不得志的落魄浪人,再也没有了从前那份Jing气神儿。
王临风心中一酸,说道:“你眼睛疼得厉害么?还还有得救么?”
游春池说道:“我妈妈不,那魔伞常常安慰我,说要为我遍寻名医,治疗左眼。可是我自己知道,我的左眼已经彻底毁了,华佗转世也救不回来。”
王临风说道:“你左眼看出去是灰蒙蒙的一片,还是黑漆漆的一片?”
游春池苦笑一声,说道:“灰蒙蒙也好,黑漆漆也好,归根到底都是要用眼睛‘看’的。我现在只剩下右眼了,那就好比困在一副皮囊之中,皮囊上只剩下一个小孔,我只能从这个小孔里看望世间万物。合上右眼,便是一片混沌,什么都没有了。”
王临风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说道:“游少侠,你这般和魔教划清界线,江湖上人人都会佩服你的,你是一条铁铮铮的好汉子。”
游春池说道:“区区在下自残肢体,怎比得上华山论剑来得惊心动魄?王盟主那日大败万少主,剑法之神,身法之妙,实在令人难忘。”语音柔和了许多。
王临风叹道:“纵使我胜了万千鸿,到头来还不是变作魔教俘虏?那万千鸿小心眼得很,在他面前,游少侠可千万别提‘华山论剑’这四个字,以免引火烧身。”
游春池说道:“你方才出去那么久,是不是是不是万少主折磨你了?”
王临风含含混混嗯了一声,硬生生转移话题,说道:“也不知尹帮主他们现在如何了。万千鸿将十二首领拆成几路分别押送,着实是走了一步险棋。”
游春池说道:“险棋也好,妙着也罢,任他魔教再怎么遮掩行踪,最后还不是要往西域去?唉,章真人也沦为了魔教俘虏,说不定咱们临死之前,还有缘再见他老人家一面”
王临风胸中苦涩不堪,久久不语。
游春池察觉此话说中了王临风的伤心事,稍作沉yin,转而问道:“王道长,我一直想问你,章真人究竟是因何机缘收了你做徒弟?只盼你别怪我言语莽撞,实在是章真人从未收过弟子,这中间一定大有故事,我们这些外人都太好奇了。”
王临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想起师父,心里暖洋洋的,腼腆笑道:“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都是听我师父说来的。师父说,我家祖上居于嘉兴府,祖祖辈辈都走那读书入仕的路子。很多年前,那是你我都还没出生的时候,有一回我师父下武当山办事,路上遇到一伙魔教jian人。那时魔教可比现在猖狂多了,双方狭路相逢,二话不说就打成一团。”
游春池说道:“以章真人的武功,打发几个魔教小喽喽必然不在话下。”
王临风笑了笑,说道:“这你就猜错啦,我师父那年还是个未成名的少年道士。他受魔教jian人围攻,不慎中了暗器,重伤之下四处奔逃,机缘巧合躲进了我家。我爷爷是做官的,家里房屋很多,便找了个空屋,偷偷把我师父藏了起来。”
游春池好奇问道:“爷爷他老人家做的是什么官?”
王临风说道:“师父不在意那许多荣衔官职,只记得是做官的。师父刚藏起来,魔教jian人就追着血迹找上了门。我全家上下冒着极大风险,替我师父遮掩行踪,师父这才得以养伤休憩。师父在我家住了半个月就走了,但一直没忘记这份恩情。”
游春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