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环境过于嘈杂,所以每一处都平等地收到前台招待的白眼。几个服务员一边在肆意从桌底伸出的高跟鞋运动鞋间穿梭上菜,一边口中记着菜名并夹杂着几声咒骂。
除了某一处较少人落座的角落,因为靠近厕所气味十分诡异,就连进出的顾客都不由地加快脚步,所以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一旁的男人。
灰色的发丝耷拉着,零落下几丝稀稀拉拉遮在眼前。做旧的水洗牛仔外套上沾着些许难以辨认的污渍,正随着身体摆幅轻轻颤动,面前圆桌上随意摆放着几盘早已冷却的食物,男人的手苍白而消瘦,正抓着一只叉子磕着桌沿,因抖动而划拉出细小的声音,他似乎是在隐忍些什么。
一个金发的女服务员快步地走向圆桌旁不远的厕所,随意的瞥向他一眼。
深埋在碎发下的脸突然小幅度抬起,露出一双传统的、东方的眼,微微弯起一个表示友好的弧度,对上对方不经意的一瞥,再目送她走进厕所。
对方显然很受用这种来自男人欣赏的目光,她没有认真考究其真假,而是轻盈地迈着步子离开了。
圆桌其下的手稍稍停下律动,他抬起手放在鼻前,沉默地轻嗅,举高凝视几秒后在顺着鼻梁滑下,伸出舌尖舔了舔。
这令人倒胃而格外沉醉的腥味。
蚀骨的快感如电流般的顺着尾椎快速攀上大脑,引导出更多的多巴胺。
靠近收银台的那台圆桌边坐着几个亚裔女孩,其中有一位容貌清丽的女孩,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她笑容灿烂,正在高声的讨论着什么。
目光从下往上扫过,重新回到她的唇间。饱满的双瓣仅仅涂了层裸色带细闪的唇蜜,时不时轻启,抿口夹在指缝间的细长女士香烟,在吐出一阵缭绕的烟雾,极快消散。
他颤动的幅度更大了,身体微微前倾贴在桌沿,于是圆桌也在细微不可察的移动着。
女孩掏出随身镜,就这灯光开始补涂蹭花了的唇蜜。
镜子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遮挡住那藏在灰色之后的Yin冷,毒蛇般的吐出猩红的信子,与她的双唇缠绵。
他猛地直起紧绷的身子,抬起头,眼前的发丝乖顺地滑在两侧,脸颊上透着自然从骨rou里洇出的红晕,鼻翼快速地翕动,干裂而有些起皮的薄唇微张,正快意的大口喘气着。
镜头后的一干人大气不敢出地盯着这一画面, Angenieux摄像头对准他年轻但极其上镜的脸,这张仿佛是上帝Jing心打磨、只为在荧幕上演的面孔此刻每一毛孔都在迸发着无尽的生命力,枯井般岑寂的眼底横生出眩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的光彩,仿佛目睹枯死的藤一瞬便复苏为青翠。
良久,微耸的肩膀慢慢舒张,松懈,身体重新靠回椅背。他抽回手,随意的垂在身旁。
不久前刚进厕所的金发女服务员在出口前停了停,用身前的围裙擦shi手上的水。她显然没有忘记让她虚荣心一瞬得到满足的那个目光,于是她做作地又再看向他一眼。
男人侧过脸,轻轻向从镜子倒影里观察自己的她弯唇。
他有着张弱势群体都该有的脸,苦相、灰暗,肌理间寻找不到一丝富养过的痕迹。
但是五官却意外的清秀,和穷酸糅杂一起在这张皮囊上拼凑出不搭的奇异感。
不过好在略显脏乱的装扮中和了这份不该有的昳丽。
cut!!!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灰暗的脸黯然谢幕,进而显露出属于本色的神情,在即使上了三四层灰粉的脸上融合为绝佳的卓尔不群。略显局促滑稽的坐姿舒展为随意地靠着椅背,仿佛刚刚坐在位置上的穷酸跛子只不过是旁人眼花的错觉。
陆先生!陆先生!远远站在摄影棚之外的一帮青年学生跑来,将他围得水泄不通。助理几次想要挤进来将这帮人赶走,但无助于这群人热情太过高昂,他腆着脸难为情的看向人群中心,对方抬了抬下颌,示意他不用管。
您刚刚演的这段!实在是.....男孩由于太过激动而说不出任何与这段表演价值等价的拜赏,他观察着陆沉的表情,但对方只是温和的笑了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实在是太棒了!陆先生!真的!旁边一个青涩的女学生连忙抢过话题,音色因染上崇拜而格外颤抖。
他不可置否地弯唇,转过头用平静的神情安抚对方的情绪,
谢谢。
她呼吸一滞,很快便被更多涌进来的学生挤开。
这段当然会演得绝佳优秀,甚至不如实践里的十分之一真实动人。
这副玛丽夫人最喜欢的神情--在麻木的走神之余掐住脖颈,再被动的高chao时露出的脆弱和生命力,无数个夜晚都潜无生息的爬进他并不安稳的梦里,让他失去清醒意识之际依然是在做这段下贱的回忆。
仿佛如永远无法甩掉的Yin霾,如影随形,时刻提醒。
他隐藏住扎根在眉间深处最本能的厌恶和恨意,而是面上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