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跋扈、自以为是。
这样的事,连冉氏都做不出来了。
她垂下了睫,道:“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的。”
声音沉静又冰冷。
齐元达听在耳中,都觉得微微生凛。
他应了声“是”,又道:“前日姑娘往芙蓉园去的那一回,停驻在街角的马车主人,也已经查明白了,是……”
他脸上露出个稍有些微妙的表情,道:“是河洛沈氏嫡支的十娘子,闺名唤作‘留仙’的那一位。”
沈十娘,沈留仙。
齐元达这样一说,顾瑟就知道了是哪一位。
按说女儿家的闺名,平常是少有给外人知道的,不单是避嫌,也是为了尊重。
但沈家的十娘子却与众人都不同。
她的闺名会被传得人尽皆知,是因为她出生之时,乃母难产数日,忽梦见有仙人入怀,登时有祥云满室、霞光笼罩半天,沈夫人就此分娩,生得粉雕玉琢一般的一位千金。
传言沈十娘从降生之后,所处屋中就常有红云缭绕,到周岁之后才渐渐消歇。
沈家因此为她取名“留仙”,芳名天下传闻。
而顾瑟知道她,不单单是因为她梦仙而生的传闻,而是她文采风流、风姿出众,直以女儿之身跟随其祖父、叔伯出席名士雅集,也曾有诗文传到顾瑟手中。
在太后万寿、太子选妃的当口,沈十娘的生母、沈六夫人陆氏亲自携女上京,来探望游宦京都、夫妻分离多年的丈夫……
顾瑟想起那满纸俊逸文才、出挑风流的笔墨,一时微微叹了口气,心中竟有些说不出的遗憾。
※
没有过几天,顾瑟就在宝珠楼遇见了沈留仙。
宝珠楼是帝都颇有名气的首饰商户,背后的东主是南溟叶氏,因此规模经营些南地特色的珠玉。
顾瑟虽然几年不在京,但云弗是楼中的常客、贵宾,消息灵通的女掌柜十分热情地迎了她到三楼,上了香茶,殷勤地问她:“娘子可有什么想看的?或是随意地看一看,我们这里新到了整匣菩提子尺寸的子母南珠……大株的异色珊瑚,有一丈高矮,放在屋子里,十分的照眼……陈先生的贝雕插屏,用的是没有生过珠的老蚌,磨了大半年的工夫,也只做出一副成品……”
顾瑟其实没有什么想要,是被钟老夫人看着惫懒,特地支了出来花钱的,她支着颐,随意地道:“既然南珠是新到的,不如就拿来看看。”
那女掌柜果然就到后头去,隔了一会功夫,带着几个侍女,端了两封盒子出来,在顾瑟面前启开了封条。
“莺歌海最上等的珠,一颗一颗保证都是一样的大小,和平常的菩提子一样的尺寸,单拿出来做头面也使得,做手串、做珠帘,都十分的好看。”女掌柜把盛满真珠的匣子摆在顾瑟面前,又打开另一只盒子,露出里面婴儿拳头大小的一颗珠子来,道:“这就是母珠了,子母珠在您这样的门第里也不算新鲜,咱们这一副不过是比旁的大些罢了!”
说罢抿嘴笑了起来。
顾瑟也微微一笑。
她手指在装了子珠的匣子里轻轻拨弄。女掌柜并不敢在她面前打马虎眼,这一匣果然都是上好的南珠,被光薄薄一照,就生出云霓般的旖旎光晕。
相比之下,反而是那颗母珠,显得十分低调、素净,细白的珠面,半点不出风头。
但当斟茶的丫鬟走动过来,遮住了照进匣子里的光线的时候,母珠周身就泛起了蒙蒙的、柔和的微晕。
顾瑟大感兴趣。
她问道:“我听说莺歌海的南珠,都是十六、七岁的在室少女,在子时后、午时前下水去亲自采摘上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第52章
※
顾瑟笑盈盈地看着宝珠楼的女掌柜。
女掌柜却斟酌了片刻,才道:“寻常的南珠,是不要这样复杂的。只有最好的珠田,才会配备未出阁的少女,您手上的这一匣,也正是如此。”
顾瑟就微微点了点头。
她身后的闻藤面上已稍稍露出些不忍之色。
那女掌柜一眼就看见了。
她笑道:“四娘子宅心仁厚,身边的人也都有一副菩萨心肠!”
她手指搭在沉黑色的铁梨木匣子边缘,再开口时声音略有些低沉,道:“莺歌海一年四季的风都是腥的,田里随意地一耕,都能犁出盐粒来……生在那里的人,就是想要耕种,也种不活粮食、养不活自己。”
“那里只有海,只有盐。”
“那里的人,也世世代代地,都以下海为生。”
“没有莺歌海的时候,他们就吃鱼、吃盐,守着在中原贵逾千金的真珠和盐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地过一辈子。”
“您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求着把女儿送到莺歌海去采珠。”
“因为这些珠子都是进给贵人的,因此采珠的女孩儿,只要能活下来,都被养的十分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