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乍见翻疑梦
那吴叔听见少女叫她点香,心领神会,答应一声,便反身从包裹里取出一只小香炉,一只香瓶,并香篆、香勺、灰压等物。
这香吴叔行走江湖的生涯中,没点过一千次,也点过八百次,熟极而流,不多时便点香完毕。他把香炉置在舱中小几上,想到方才那少女叫他点香是真,意图岔开话题却也是真。不好继续询问,只好仍旧歪靠着外舱壁,细细地擦拭他那把软剑。
那少女也收起怅惘神色,摸出一个小酒壶,又将随身的香囊取下,从中倒了小小两丸药出来,扔进酒壶中,轻轻将酒壶摇了两下,估计着两丸药差不多溶解完毕,便将酒壶也搁在几上。
她从后舱微微探出身子,见天已经全黑了,不远处一盏灯笼在风雨中晃晃悠悠地缓缓往船这边行,知道是那老艄公回来了,缩回舱内。示意了一下吴叔。吴叔当即便仍将软剑放回腰间,收拾妥帖。
这个渡口离最近的人家倒也不远,只二里来地,但一来风雨大作,这乡间道路泥泞得很,shi滑难走;二来老艄公又吃不住酒家的劝,在那小旅店里和小二、乡人缠七缠八地扯了不短的闲天儿,将自己灌了有三四分的酒意了,这才回来。
他轻手轻脚地回到船上,见那少女已把白天洗刷过的碗筷摆在桌上,连温酒的热水都已备好。空气中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异香,他说不出是什么香,但觉好闻得紧。定睛一看,原来是两位客人连香都点上了,显是等待得有些时候了。不禁有些过意不去,举起手上拎着的几包rou食并一葫芦酒,讪讪道:两位客人等急了吧,小老儿的脚程慢得很,委屈两位了,快来吃吧。
那少女从他手里接过酒食,打开一看,荷叶包里是一只熏烧鸡、两斤牛rou并猪耳朵、水煮花生这两样小食,还有一个油纸包,里面却是三只炖得骨酥rou烂的蹄膀。她一边将这些移入碗碟之中,一边向那船公说道:这些菜很好,辛苦你了。你不要拘束,就和我们一同用饭吧,也用几盅暖酒去去寒气。
那怎么过意的去我方才在那边已经吃过了。那艄公一边客气着,一边喉咙却克制不住地动了几下,已是馋得紧了。他偷偷斜着眼,打量那男子的脸色,看他是否同意。原来他虽听得那吴叔叫这少女为小姐,神色也甚为恭谨,但心底的老观念作祟,凡事还是以这年长的为尊,事事要请得他的同意才以为得了保票。
哼,既然小姐心善,你便在这里吃吧。吴叔故做不耐烦的神气,说完就坐到几边,拿过方才那少女投入药丸的酒壶,倒了一小盅,呷了一口,回味片刻才叹道:还是自家的酒有意思。接着便自顾自捡菜来吃。
那老艄公虽知道那酒好得很,可不敢主动讨酒喝。他倒还算乖觉,自去取了自家的碗筷酒杯,半蹲在桌边,用干净的筷子每样菜各拾了几块放到自己的碗里,便坐到船舱的角落里去了。
他正埋头大嚼,突然发现眼前的光被挡了去,抬头一看却见那少女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盅酒。
老爷爷,你尝尝吧,这是我家自酿的酒。并无特别之处,但我家地处南陲,想来酿的酒和这里的自有不同的风味。
诶!诶!好!
他正被那酒勾得馋虫动,不想喜从天降。这老艄公忙将饭碗放到一边,站起身来双手接过酒盅,无暇道谢,只一口将杯中酒饮尽。入口只觉酒ye顺滑浓厚,全无自己平常所饮的村酒那种刺鼻辛辣之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缕若有似无、似花香如果香的味道。待咽下肚里,一股热气缓缓从胃里直升到脸颊,舒服得紧。
他站在那里回味了半天,待回过神来,就见那少女已坐在几边用饭了,也不好这时上前打扰,便仍坐下吃饭。
他本已吃得半饱,吃了几口便觉得饱足。再加那酒奇得很,他只饮了一盅,却觉得醺醺然,浑身暖洋洋的,酒意一直不散。只想赶紧躺下睡一觉才舒服。放下碗筷,望见那两位客人也快吃完了,觑着他们放下碗筷的那一瞬,抢上前去便端碗筷,招呼道:客人们休息吧,这里留给小人收拾便是。
他在水上生活半生,平时洒扫煮饭洗碗都是自己,动作很是利落。两位客人自是乐得清闲,由他去了。他将碗筷搬到船边。天上雨倒是停了,风势却仍是不衰。乌云密布,将月亮也掩得模模糊糊,只投着微微的一线光亮。他就着月光和河水光亮,看向手中的碗筷。这些碗筷分量不轻,实打实的银质餐具。他今晨看时着实吃了一惊,现下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暗自咋舌这回的客人可真是阔气。他却不知,这些银质碗筷倒不是有意炫富,只是为了在外吃住时能及时测验饭菜中是否含毒罢了。
正洗着,见那男子也到了船头,站在他身边。他略一疑惑,随即明白过来,想来是那少女正在舱内洗漱,这男子不便在内。因此他将碗筷洗完了,也不忙着动身,等那少女提着水壶脸盆出来,才将碗筷又搬回船舱。
之后他们二人在外面将就着洗漱完毕,便各自回舱内歇下。那老艄公因着那一杯酒,沾枕便睡,很快就鼾声大作,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