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林贞媛只觉眼前一幕触目惊心,心中暗恨齐嘉豫的一番“良苦用心”。且不说皇帝是否真有命明氏来此请罪的一说,即便有,便是看往日情分,如此责打只怕也非本意。齐嘉豫是皇后,到底不能怎样,她们在座的几个倒要成了被殃及的池鱼。陈霜眼见着被挑唆,而她即便是为了到时能在谢箴面前辩上一辩,也不能由得齐嘉豫继续了。她整顿了自己的心思,继而开口:“这明令使终究是陛下身边当差的,若是伤得再重,只怕陛下用起来也颇有不便。”
“责罚明令使本也不是本宫的主意。”齐嘉豫轻叹,“不过是要陈贵妃满意罢了。”
这便是要将今日如有的闪失,尽数一推二三四了。
林贞媛以余光一扫陈霜,只见人面色Yin沉,只能回头去劝明如雪道:“明令使,便和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告个错吧。”
林贞媛的话语如同隔了层厚重的棉纱,飘入明如雪的耳中,不甚清晰。痛最初如同跗骨之蛆,散布到四肢百骸,牵动着每一条神经。从敏感到迟钝,剧烈却又可以预计,并不似昨夜那种未曾设防的疼痛,直叫人的心一寸寸化为死灰。她睁开眼,眼皮却似千斤沉。眼前的画面朦胧一阵,才逐渐清晰起来。
林贞媛见人不言,还要再劝,却只听一声细微之语:“当年之事,陛下已全然知晓,娘娘即便打死奴婢也无用了。”
这话没头没尾,殿中人迷惑之余,齐嘉豫心念却是一动。一旁陈霜猛然站起,不顾侍女搀扶快步上前,“是你?”
明如雪合眼不语。鲜红的丹蔻陷入掌心之中,陈霜不再管顾,便要去夺了一旁嬷嬷手中的藤条。后者不知其会突然发作,当反应过来,那藤条早已携风再落。
众人见状忙上前去拦了,陈霜只抽了几下,只觉气血翻涌,手脚瘫软。趁此间隙,宫人忙扶着她坐下。陈霜面色惨白,气息难顺。若太医即刻在此,便知是失调之症。
如此闹剧之下,这罚倒是也不便了。齐嘉豫也未曾想与人此次见分晓,日久天长,谢箴又有将人纳为妃嫔的意思,那日后搓磨的时候便多得是。见明如雪亦昏迷不醒,便做慷慨地命人将其送返。
谢箴于明宣殿听闻人已回回,便要去看。许连山忆起方才内侍传来的消息,便忙劝道:“明令使受伤颇重,只怕陛下去了不方便。”
这话出口,谢箴眉间神色更加不善,许连山不再出声,只随人往暖阁去。
暖阁之外有德海看守,谢箴进门时,春杏捧盆而出——帕与水皆泛红,脸上尚有泪痕。谢箴推开门,鼻端嗅得一丝血气。他掀帘入内,只见榻上正伏得一人。往日明艳可人的面容并无一丝血色,腰tun处紫黑血痕遍布。春杏重又入内,匆匆行了礼,又绕过谢箴,将盆放于榻边。干净的水,霎时又被擦洗的帕子染红。
在春杏的低泣中,谢箴转身行出,声音冷得可怕,“去传太医。”
门口许连山不便入内,此时见谢箴如此反应,脸上却犯了难。
“陈贵妃自凤仪宫回去后便昏迷不醒,此时太医当是都去那了。”
谢箴不语,许连山察言观色,连忙退了几步,欲去安排。不想谢箴突然开口:“你说贵妃自凤仪宫回去?”
许连山小心又答:“不止贵妃,还有林贞媛、白良人、柳贤人以及那位小云氏。”他垂着首,“许是...皇后娘娘传去的。”
谢箴思索一瞬,复又敛了神色,“去传太医,再去凤仪宫传话。”
“陛下命人自未央宫接走了王太医。”凤仪宫中,迎春为齐嘉豫仔细揉按太阳xue。殿中熏香亦是安神之用,颇为清雅。
“谁不知道王太医医术最为Jing湛,陈贵妃害病害得厉害,正束手无策呢。”
“我们的陛下用情起来,不见如何至深。倒是无情起来,干净利落。”齐嘉豫冷笑一声,“此时请走太医,只能是去替那位诊治。”
“可陛下若真将她当一回事,也不会将她送到娘娘手里。娘娘说过若陛下将明氏一直护在身边算是用心,如今有了纳她为妃嫔的打算,看来她终究也不过尔尔。”
“谁说不是呢?人心易变,更何况是天子。”齐嘉豫睁开眼,“本宫曾也有一瞬动了与她争的念头。其实何必去争,陛下舍不下齐家这个助力,自然对本宫不会如何。”
迎春手中动作一顿,面上亦有了些犹豫。齐嘉豫有所察觉般地侧过头,迎春这才大胆道:“奴婢只是觉得娘娘与陛下是夫妻,若非齐家之故,娘娘与陛下理当情投意合,琴瑟和鸣,而不是像现在一般更似君臣。”
此言一出,齐嘉豫轻笑,是清苦的。“若非齐家之故,这皇后的位置也轮不到我坐。”
迎春正要劝,只听殿外有人禀告,建章宫人来传口谕,说皇帝邀皇后今日晚间前往建章宫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