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三年#
这个冬天出奇的冷,鹅毛般的雪飘飘洒洒地落在长安城。穗娘裹着厚厚的冬衣,把小手伸向营帐中间的火炉,她抬头望着身旁穿着铠甲的男子:“阿爷,我们什么时候能进长安呀?穗娘饿。”
“就快了,父王已经去了三天了,再坚持一下。”李长轼一手抚摸着穗娘毛茸茸的小脑袋,另一只手握紧了佩刀。
穗娘望向前方空无一人的长安城墙,再望向金碧辉煌的未央宫。忽然起义军的旗帜在城墙上升起了,熊熊烈火吞没了未央宫的屋脊,她听见无数人嘶吼着:“大周亡了!”
#兴德元年#
“雁苍郡主?郡主?”李穗猛地从梦中惊醒,五年过去了,她却偶尔还能梦见当年那改变她一生命运的场景。
她生于长安的武将世家,祖父李烨官居正二品,她本以为她会和其他的富家女一样,在长安度过她安稳平淡的一辈子。
可她九岁那年,祖父却在朝堂惹怒了刚即位的周朝天子司轲尧致使全家被贬至西北。
然而司轲尧穷兵黩武,四海怨声载道,李烨于边陲起兵反叛,不过半年便聚集了十多万大军直捣长安。那天,未央宫内血流成河,大周皇室皆被屠戮殆尽。
李烨建立宇朝,号隆康,她的父亲李长轼被分封为祺王,就蕃于洛阳,她也被封为郡主。
“郡主还没睡醒呢,奴婢伺候您洗漱梳妆,今日有重要的庆典要参加可不能迟到呀!”侍女翠江打断了李穗对人生的思考,没办法,当皇室就是麻烦。她轻叹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
今日确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数月前,一向身体硬朗的祖父突然病逝,太子李长华即位,改元兴德。新帝即位需要举行祭天大典,而各地藩王也需在所属地举行典礼来宣布新帝即位的旨意。
洛阳的祭天典礼由李长轼主持,在典礼结束后,李穗及其他几位皇室女眷将会去城内各个流民窟布施。这是她父王创造性发明的,在他管理洛阳的五年来,几乎每年都有这样的仪式。开始几年是由李穗的母亲武银秋主持,李穗15岁后便由她来主持,到如今已经有两年了。
浩浩荡荡的布施队伍走过洛阳的每一条街巷,李穗走在最前方,她的最后一个目的地叫做恒裕坊,收容了从其他郡县逃亡来洛阳的流民。
李穗刚来到洛阳时,这里挤满了流离失所的百姓。但祖父登基后励Jing图治,百姓得以休养生息,现在的洛阳城街巷繁华,恒裕坊内也少了许多流民,大有太平盛世之象。
李穗一行人在恒裕坊口架好了粥棚,流民们闻到了米粥的香味,不断有人拿着碗从坊内涌出,有人喊道:“雁苍郡主来了!”
李穗扬声道:“各位不要拥挤,我们今天带了足够的粥保证大家都能喝到,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来领!”
在打完了最后一碗粥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李穗擦了擦头上的汗,差点累的直不起来腰。陪侍在旁的恒裕坊坊主王巢连忙扶着她坐下,递上一本名册道:“郡主,近半年恒裕坊的来往人数都已记
录在册了。”
李穗一边翻看着名册,一边说道:“最近涌入恒裕坊的流民确实少了很多,你干的不错,我回府后会将此名册呈与父王,少不了你的赏赐。”
王巢弓着腰,笑容止不住地溢出,连连道谢:“多谢郡主和王爷的大恩大德!属下还有一事,十日前恒裕坊来了一个伤势极重的男子,大约十几岁,属下已将他送往医馆救治,可他伤在tun部,属下恐怕是,是哪家贵族的娈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一句只有李穗能听得清。
她挑了挑眉,宇朝民风开放,不少世家贵族好男风,但她却从未见过娈童,顿时好奇心大起。看来是不能直接回府休息了,她正了正色,对翠江道:“吩咐其他人先回祺王府吧,翠江,你带两个侍卫随我来。”
王巢带着李穗来到了恒裕坊旁边的医馆,他向医馆门口的老药师问道:“我送来的病人可有好转?”
老药师叹了口气道:“老朽从医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伤势,小郎君全身皆有鞭痕,手筋脚筋都被挑断,tun部被烙铁灼伤,那里,,更是伤痕累累红肿无比。。”
李穗和翠江听着倒吸了一口冷气,是哪家氏族如此残忍?
老药师领着他们走到了医馆最里面的房间门口,道:“还好郎君年纪尚小,伤口都已逐渐好转,这几日时醒时睡,再悉心调理月余就可下地行走了,只是若再被如此虐待几年,郎君恐有失禁的危险啊。”
“你们在门口守着,本郡主进去看看。”李穗打开房门,浓重的草药与血腥气扑面而来。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前蹲下来,好奇地端详着这个被称为娈童的少年。
他正双眼紧闭侧身睡着,两颊深深地凹陷进去,裸露在被子外的手臂细细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一看就没吃过几顿饱饭。但那苍白的脸上没有一道伤痕,他紧皱着那如墨画般的眉毛,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薄唇紧紧抿着,仿佛坠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