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那年,她在一片肃然和紧张的燕京城里,跟在长宁帝身后登上城楼看着远处尘土乍扬,那支“常”字旗飞马疾归,长宁帝笑与两边说:“燕京之围解矣,摧锋陷阵,所向必克,莫如我之爱将遇春。”
从提议本身来讲,很离谱,蓝蔚和京卫没有任何接触,同时在练兵上并没有经验;但常媛的提议聪明就聪明在确实贴合谢祯的心意,因为谢祯信任也愿意锻炼蓝蔚。
“你说。”
更奇怪的是,蓝蔚被问住了,不是一种纯粹不知道答案的沉默,谢祯看得出来,她是对答案难以启齿,并在纠结要不要以实相告。
在这其中,常媛除了调动非亲军卫,也好不容易在长宁帝和谢祯默许下收服了飞熊卫,相当于手上有快五十个卫队,已经是年轻一代将领中首屈一指的位高权重了。相比来说,李景娴虽然嫡系也多,但自己还在职方司搞战略,官位只是五品郎中,谢祯个人是想让她未来掌管兵部的但那是未来;冯汐迟刚从一个骑兵子营的指挥官升上了指挥使,也就相当于从一个千户的兵力增加到了一个卫队,完全不能比;常茂则还在千户水平上磨练;李景隆根本人生也就指挥使到头了;邓镇一直没有担任过实缺;蓝玉是要打外仗的;最后汤醴管锦衣卫很不错,但也没法一跃掌管京卫。
蓝蔚对此似乎无可无不可,于是谢祯就放心地让常媛出去叫值班的户部侍郎进来起草诏书。
谢祯紧接着就开始考虑蓝蔚的职衔,蓝蔚在天工院当掌管工士就算是四品,升半级当从三品的京卫指挥同知不算太逾越,而且只当同知不当指挥使,说明常媛表示愿意退一步留任京军,只是暂时出京巡海。
“陛下,要不洵美还有个新提议——”
正是因此,谢祯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父皇,悔恨如果当初自己说“不愿意”,郭天惠是不是就能留下来,长宁帝也就不会痛失所爱——他们毕竟是那么伉俪情深、夫妻相得,在她读过的那么多史书、耳闻过的那么多帝王中,也很少出其外了。
“好吧,那这件事我们晚些再说。”谢祯体贴地放过了她。
这档子事处理完,谢祯松了口气,一水适时进来换了茶水,为殿中剩下的两人上了点心,谢祯给了她一个眼色,她便默默退了出去,把门合上守牢了。
“让皇后殿下调任京卫指挥同知。”
谢祯已经想过很久了,她的母后不属于这个时代,而她的妻子似乎也不属于。
,但实在不能理解,蓝蔚为什么会以如此厌恶和负面的情绪对待这个词,因为就她来看,这个词的出处和现在的使用习惯都不能解释。
“蓝蓝,”谢祯问,“我们之前讨论过的那个人,是你吗?”
她温柔问着“阿祯,愿不愿意和娘亲很久不见面来救一个人”的时候,却没说后面藏着的毒药叫做生离死别。如果这些片段都能像康王对待自己童年一样哭过就什么都能忘了该多好,可记忆力很好的谢祯,却有能力在后来的许多日夜将童年片段反刍过无数遍,在意识到郭天惠身上的秘密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曾经被赋予过一次怎样的选择。
在遗愿之外,蓝蔚陪着她已经很久了,小时候她没那么挑眼,只是一群萝卜头中的一个,但偶尔也很有想法,会在偷袭厨房时策划两招“瞒天过海”这种,所以谢祯早早就把她圈定在自己庇护下,认为她很可以日后为自己拔剑问鼎,平定天下。
谢祯也看到属于她的爱将,从千里之外日夜兼程浴血拼杀而来,尽管他们来到城下只是短暂拜别而后继续向大漠追击。但和蓝蔚隔着那么远的芝麻绿豆一般大小的对
常媛是京卫指挥使,从三品,上直卫亲军与非亲军卫都由她训练,但是上直卫本身不受她直接领导,而由冯胜担任正二品的亲军都护,上直卫十二卫经改制各有职责,其中龙骧卫、豹韬卫、飞熊卫作为机动精锐;金吾卫、羽林卫、虎贲卫守卫巡警,负责宫禁安全;天策卫、宣武卫、骁骑卫则守备皇城,负责门禁和巡查;锦衣卫负责仪仗护驾;旗手卫掌管金鼓、旗纛等祭祀;府军卫负责幼军选拔训练。
因此,如果放常媛走,京卫指挥,谢祯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填;但另一方面,自虢国公俞通海死后,水师确实也不太像样,如果想要费力气整顿,这个级别又善于练兵的将领也只有冯胜和常媛。于是这就变成一个权衡问题,在让老一辈接手京卫和获得一支好水军之间权衡。
很多年以前她小的时候,郭天惠临别跟她说“世界上有很多奇怪的事情,有人借尸还魂,也有人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也许阿祯以后会明白,或者一辈子都不明白也不要紧,不妨碍你做选择”,却残忍地骗谢祯做出一个不该她承担的选择。
常媛来回看了看帝后,意识到和蓝蔚争执是不会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的,于是又缠上谢祯:“陛下,就算不让我出海,您先给我个水军的指挥使做做吧,我去巡检下船只也好啊。”
谢祯就背负着这样的罪恶感,独自面对长宁帝和他所代表的,郭天惠的遗愿。
第37章 长宁十三年(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