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泗等人退出外面警戒,屋里安静得很,姜知意昏昏沉沉睡着了,林凝守在床前怎么也睡不着。
“我听见士兵里有人说,大人好像回来了。”
再看一眼田庄的方向,催马向前路奔去。
她会平安的,他把手中所有的人都留给了她,如果他失败,那些人会护送她出京,她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生活,和念儿一起。
提前了,也许谢勿疑觉察到了异样。沈浮压下缠绵的情思:“加快入城。”
沈浮加上一鞭:“尽快入城,以防谢勿疑残害百官和命妇。”
她也记得这个庄子,当年姜嘉宜病情突然加重,她情急之下送了姜知意到这里躲避冲克……那件事成了她心里永远过不去的坎,虽然后悔,但道歉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如今重回故地,心情复杂极了。
处最重要的兵力都已回到谢洹手里。
山里那么大,无论是躲是逃,一时半会儿都抓不到,沈浮想得很周全。时局每天都在变,庞泗却能准确的选在今天带她走,是不是沈浮在暗中指挥?他没事了?姜知意心怦怦跳着:“你家大人回来了? ”
姜知意用力点头。不会有错,他回来了,一定是他回来了!她就知道他不会有事,如果他有事,她一定能感觉到,眼下她并没有那种感觉,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人马快快向前,这一去,只有你死我活。决战前夕,沈浮此刻的心思,全都是姜知意。这一切他不能让她知道,他不能让她忧虑担心。他与姜家父子不约而同选择瞒着她,他们出生入死,提着脑袋为谢洹效力,尽的是为人臣的本分,瞒着她,是想让她平安喜乐,不必卷进这复杂肮脏的争斗。
让她忘了他吧,在遥远的他乡,好好活下去。
嘴里全都是酸苦的滋味,然而,只要她平安喜乐就好。只要她好,就好。
“我就听见了一句,刚想去问又打起来找不着了,”庞泗道,“我留了一个人在城中打听,乡君再等等。”
“岐王叛乱,要拥立晋王为帝,入宫朝贺的官员和命妇都被扣押了,”庞泗领着人护着她往谷仓里跑,紧紧锁上了门,“京郊大营赶来救驾,进不去城门正在打,宫里听说已经跟叛军打起来了。”
杜再思骂道:“好歹毒的心肠!”
也许她还会成亲吧。会是姜云沧吗?他武艺纯熟,活下来的机会比他大得多。或者黄纪彦?他们青梅竹马,她总是一声声叫着阿彦。
“沈相,”前路有斥候飞马迎上,“贺寿提前了,官员和命妇已经开始入宫。”
欢喜忧惧,掺杂着强烈的思念,姜知意坐立不安,恨不能立刻冲出去找到沈浮,亲眼看见他平安无事,可她不能,外面兵荒马乱,他费心费力安排她在这里,她须得照顾好孩子,照顾或自己。
姜知意听着,看见庞泗欲言又止,忙问道:“怎么?”
眼前是废弃的谷仓,在庄子边角上,挨着后山,从外面看很破旧,进门后才发现干净整洁,床帐桌椅等物俱都齐全,不知沈浮什么时候收拾的。
“没有,这些都是大人出京之前安排好的。”庞泗道。
虽然早有防备,此时仍旧心惊:“出了什么事?”
漆黑的眼望着漆黑的夜,沈浮盼着她想她,又盼着她不想。想念一个人而不可得的滋味太痛苦了,他尝了这么多年,他舍不得她再尝。
姜知意只睡了一小会儿就醒了,外头透进来亮白的光,天大亮了。爬上谷仓边的矮坡往城中看,隔得太远,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动静,放眼望去,四周乡野寂静,这里真如世外桃源,独立于危机四伏的盛京城外。
满怀的希望再次落空,姜知意慢慢坐下,林凝劝道:“收拾收拾你先睡会儿吧,两天没合眼了。”
“城里有事。”庞泗道。他引着队伍从小路往庄子后面去,“乡君请往这边走。”
太阳越升越高,鸟啼虫鸣,渐渐热闹起来,姜知意看见城中的方向浓烟滚滚,庞泗哨探完消息赶回来:“乡君快进去躲躲吧,城里打起来了。”
“通知了,有地方。”庞泗停住步子,“到了。”
顾太后做寿是最好的时机,名正言顺召官员和命妇入宫朝贺,若是兵变顺利,有家眷在手里捏着,官员们多半也得同意晋王登基,若是兵变失败,有官员和命妇作为人质,起码能顺利逃脱。
而他,谋臣之首,叛军最大的对手,必定会死。他死了,她会想他吗?
热泪一下子涌出来,姜知意颤着声音:“真的?”
紧紧抱着念儿,喃喃低语:“好孩子,你阿爹没事
城里有事,那就可能所有人都受连累?姜知意急急问道:“黄乡君那边通知了吗?她有没有地方躲?”
原本的地窖也改成了密室,庞泗打开一道暗门:“若是情况有变,从这里能去山里。”
天色依旧灰暗,姜知意跟着队伍飞快地向庄子里走去,一路上猜测了许多情况,试探着问道:“今天躲出来,是为了我父亲的事,还是城里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