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出来与她对答的人乃是御史中丞黄熙,同样也是杨阁老的门生。
杨阁老已经在年前的时候被贬官逐回老家,临行前大骂不绝,是被侍卫们硬架着送出了京城大门。
可是他人虽走了,影响却依然难以清除,居然还有不怕死的这个时候还敢站出来螳臂当车。
黄熙听到太皇太后的话,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慨然道:“人臣之道,为君尽忠,为国除jian!臣如今不知君在何处,倒是看见jian佞当道,国将不国!”
“大胆!”
左丹木原本不想开口,但看见在黄熙的带动下,已经有不少人面露悲愤不满之色开始躁动起来,知道若是再不及时将局势控制住,就不好收场了。
他当机立断地站起身来,呵斥道:“如此重要的场合,你安敢这般胡言?!对陛下如此不敬,重可与谋逆罪同等论处,今日若不重责于你,难立国威!”
说着,左丹木高声喝道:“来人,还不将此贼拖出去……”
他微微一顿,已下了狠心,沉冷吐出二字:“杖毙!”
随着左丹木的吩咐,左右立刻有侍卫快步上前,要将黄熙拖走。
黄熙从站出来的一刻本来便已豁出去了,此时凛然不惧,也不抵抗,只是大骂国jian,左丹木便挥手,让人将他的嘴堵上。
他如此重责黄熙,原本是存了杀鸡儆猴的意思,但群臣压抑良久,反倒为此所激,当下有数人抢步而出,为黄熙求情跪谏。
一时间扰攘不绝,场面逐渐生乱,左丹木神色渐冷,低声对小皇帝说了什么,又向下面指了指。
小皇帝很听他的话,立刻大声道:“御前喧哗,成何体统?都安静!”
清脆的童音一板一眼将
这话念了出来,在喧闹声中令人听的格外清晰,殿上不由一静。
左丹木正要趁机开口,却忽听外面传来一声高亢而响亮的通报:
“皇上驾到——”
这样的通报声,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内宫中,都不会少见,所有的人在听到的一刻,就该肃容敛衣,恭敬行礼,并打起十二分的Jing神,做出或是讨喜,或是聪慧的应对。
能在这里活下去的人,从来都该是这样做的。
可是这一回,这熟悉的声音却让所有的人都惊骇莫名,愕然失语——皇上还在上头坐着,哪里来的皇上驾到,见鬼了不成?!
脚步声响起,众人尽皆回身,只见一名男子轻袍缓带,翩然而来。
穆国的重大典礼往往都是在下午举办,此时将近黄昏,落日西坠,大殿四下云雾翻腾,霞光潋滟,这男子足踏金阶冉冉而上,一时之间竟似从仙境之中穿云破日而来。
他满身华贵,像是天生就属于这金殿王庭,一出现就要叫所有的人都成了陪衬,可他又风流自若,潇洒天成,仿佛游离在一切的庄严束缚之外。
所有的人都不禁将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看着他一步步走上金阶,衣袂在风中飘举,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在殿上扫过,像是谁都不放在眼中,又和每个人都打了一个招呼。
片刻之间,没有人移动,也没有人说话,殿堂上的刀光剑影,仿佛因为他的出现而为之一淡。
左丹木猛然站起身来,耳边的垂缨随着他慌乱的动作而摆动不已。
从他手中掌握的情报来看,那些回京的西征军应该还有三五天的行程才能抵达京都,所以才加紧选择了最近的良辰吉日,举办登基大典,却没想到,应翩翩竟会出现在这里。
最让左丹木慌张的,还不是应翩翩这个人,而是自己的情报出了问题,对对方行程的掌握脱控了。
他不光不知道应翩翩是何时来到京城的,也不知道对方是怎样毫无阻碍地入宫,出现在这个场合上的。
意识到这一点,左丹木不禁暗自咬牙。
当初是胡臻将他带到京城,与太皇太后相认,可以说是一手推动他走出了第一步。
对于左丹木的野心和渴盼,胡臻也一直心知肚明,但自从跟随在应翩翩身边同西戎作战之后,他就对于左丹木的各种示好和书信再也不曾回应过了。
否则这样的情报,自己又怎会根本不知?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左丹木定了定神,转头示意。
方才那个喝令群臣跪拜新君的司礼官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质问:“应侯为何面君不拜?”
应翩翩傲然负手而立,虽是跟司礼官对话,目光却如冷电一般,直视左丹木: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朕承先帝遗业,战攻卫国,平乱定邦,乃窥其道,方敢勉居此位,以伺贤者……1”
他一拂衣袖,从容说道:“今此殿之中,稚子年幼,jian佞谋私,其心不正,其身不修,又有何人敢令朕屈膝?”
若论口才,只怕满堂之上都无人是应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