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孩子, 为了娘家的脸面,我熬着,怕天亮之后,那么多的事, 又怕天黑之后,那么长的夜。以前我想着,等我死了, 就解脱了。”宋太太看着宋老爷, 无悲无喜地说着这些话,“现在我知道了, 原来不是非死不可, 离婚也可以解脱。看在我这么多年为你伺候父母, 养着姨太太和一屋子子女的份儿上,放了我,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
还是在老友和小辈面前提离婚?宋老爷好似浑身上下的血都往脸上涌来:“你在胡说什么?”
第82章
宋老爷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厉声问:“朱明玉,你这是在想什么?”
宋老爷听到这话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真的要冒火了。继续努力克制:“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我父母对你是不够好?天底下能够几个公婆能做到我父母那样的?你问问嫂子,她那个后婆婆现在还在世呢!人家怎么待她的?”
里面的师傅,是说苏绣皇后沈寿。沈女士在天津北京和南通都开设过绣工学校,从年龄上,地点上都符合,所以设定她为朱明玉的师傅。
“孤魂野鬼有什么不好?你认为我师傅就很想跟那个男人葬在一起吗?”宋太太问他。
“我没有胡说,我想离婚。”宋太太重复自己的想法。
洋国际博览会期间,连纳两个妾室。我师傅卧床之时,那个男人不闻不问,反而同其他女人厮混。张老先生赏识她的才华,处处照顾于她,但是他们谨守礼教,并无任何逾矩之处。绣花之人本就喜静,又心思细腻,有如此一个丈夫,师傅心里怎能好过?不过四十八岁就撒手人寰。张老先生认为那个男人枉为人夫,不愿将师傅遗体送还,到了你嘴里,怎么就变成师傅入不了祖坟,变成别的男人跟她有暧昧。师傅唯一之错,就是当初没有跟那个男人离婚。导致最后那个男人在她死后还要跟张老先生打官司,辱没老先生。”
宋老爷从昨晚到今天, 翻来覆去想怎么样才能劝老妻回来,千种万种想法,就没想过老妻都四十出头了, 舒华的孩子都叫她奶奶了, 她现在要离婚?
宋太太非常平静地跟宋老爷说:“我想跟你离婚。”
傅老爷挠了挠头:“我就是跟其他女人多说两句,你嫂子能三天不给我饭吃,我要是敢把女人带回家,她早就把我挫骨扬灰了。”
沈女士的忘年交,知己,张謇是近代实业家,末代状元,中国近代棉纺工业的开拓者。有兴趣可以看一下这两位的故事。
“哦!”傅嘉宁点头。
“嫂子是能够看开,你呢?有这么好的公婆,你做什么,他们从来不会说半句?你就生了舒彦一个,我们俩就分房睡,父母可曾说过半句,父亲把舒彦如珠似宝地疼,每次我回去,母亲总是为你说尽好话,让我好好对你。我去你那里吃饭,有哪一顿饭你是笑脸相迎的?每次我想听母亲的,好好跟你说话,你呢?翻来覆去,就是家里的开销,亲戚间的人情往来,还有其他吗?你也有眼睛的,不要光怪我对你不够好。你看看嫂子,她平时对德卿兄是什么样的?”宋老爷一直在反思自己对媳妇儿不够好,可当她提出离婚,他也有委屈,这种事,是他一个人的错吗?她就不能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
宋老爷强制自己克制脾气,他让自己平静下来,自己是个男人不能跟一个钻了牛角尖的女人计较,他语重心长地跟老妻说:“明玉,你想太多了, 让自己钻在一个角落里出不来了。来上海就是希望你的心境能开阔一些。跟着嫂子和小瑜,一起吃吃喝喝, 看看戏,打打牌, 把心境放宽些。”
“这是什么话?”宋老爷吹胡子瞪眼,“不入祖坟没有子孙供奉,你以为她的墓修得那么好,就算是好了?你也不想想,张家的子孙能祭拜她?她不过就是个孤魂野鬼罢了。”
“所以啊!你们学校里,那些跟有妇之夫谈情说爱,说自由的小姑娘真的很可怜。那种男人说家里的老婆根本不懂他的思想,跟他话说不到一块儿去,他需要心灵上能够和他有共鸣的女人。他家里的太太,很可能就是你婶子这样,年轻时候长得好看,也是琴棋书画什么都好的,并不比你差半分的那种。但是在长年累月的磋磨之下,嘴巴里只有柴米油盐,这下好了,就成了那些男人嘴里,没有风情没有思想的女人。跟了这样的男人,终究也会步他太太的后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只是就事论事,我又不是她那个男人,需要女人的绣品去换取前程,我的意思是,你没必要那么累。”宋老爷觉得跟老妻怎么就说不清楚呢?
傅太太一脸无所谓:“她活着我就给她点儿钱,她死了我给她点儿纸钱,她说什么,只要没进我耳朵里,都不算什么。”
“我的意思是,祖坟入不入,也不算什么!”
“那倒不至于,虽然是新时代了,我觉得有个太监伺候也没什么不好。”傅太太纠正傅老爷的想法,顺带跟女儿说,“嘉宁啊!现在晓得了吧?外头很多男人,认为他就天,他就是主,不打不骂你,已经是很好了。你没有笑脸相迎,就是你的错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