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酷暑在夜晚被消弭，天气仍旧闷热。
空调外机发出此起彼伏的轰隆声，伴随着无数人入眠，却也扰乱了不少人的睡意。
夏怡然趴在床上，用手指点了点手机屏幕。即将暗下去的屏幕充满责任感似的再次亮起，但它的主人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指令。
明明早就过了十二点了，但夏怡然仿佛还能听见窗外的夏蝉鸣叫声，混着墙上时钟摆动的声音，她换了几个姿势都无法入睡。
额头压在胳膊上，心跳声仿佛是她身体里的秒针，在她胸腔里猛烈跳动。她数了很久自己的心跳，从躁动不安归于平静，睡意依旧没有回笼。
明天是高考的第一天，夏怡然倒不是因为没复习好而紧张得睡不着，只是很多种情绪积压在一起，心像一次被搅乱的池水，泛起一道道无名涟漪。
她的枕头下放了一本封面已经有些起皮的笔记本，姜玥傍晚帮她整理房间，疑惑地问道：“笔记本放枕头下面干什么？”
“我想睡前再看一下笔记。”
“好，那有什么需要就直接和妈妈说啊，今天我和你爸都不打扰你，你自己好好调整明天上战场。”
是啊，高考怎么不算战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一锤子买卖，怡然你一定要好好考。”
“夏怡然，一锤定音，你得给班上争光。”
“加油，高考过后你是自由人，很快就解放了。”
诸如此类的话，夏怡然听过成百上千遍，“好学生”、“乖乖女”，几个词就能简简单单囊括了她这个人。
所有人都被标签化，她不能有情绪，也不应该有情绪。
但夜晚是情绪的放大镜，她的心跳声在今夜就像是持续不断的按键声，在她的脑中敲下一行行摩斯电码。
手机屏幕被她再次按亮，在黑暗的卧室里成为了光源中心。她还是点开了微信，找到了置顶的聊天框。
里面的对话，夏怡然已经翻了不知道多少遍。
这些对话的另一个主人，是高子霂。
高子霂，是她的哥哥。不过，从严格意义上说，是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因为他的妈妈谈丽琴和姜玥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所以在夏怡然还没出生的时候，姜玥就决定了让高毅和谈丽琴当她孩子的干爸和干妈。
因此，高子霂顺理成章成了她的哥哥。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从小一起长大，他就像夏怡然的亲哥哥。因为大她三岁，高子霂被灌输的思想都是“要保护妹妹”“要让着妹妹”，所以哪怕是夏怡然最调皮的童年时期，他也没舍得揍她。
夏怡然点开了他的头像，熟练地翻起了他的朋友圈，只是高子霂不怎么发朋友圈。偶尔几条动态还是分享他喜欢的歌和球星。
有点无趣，但她却觉得充实。
外面只能听见空调主机因为过热暂停运转的轰隆声，沉闷无比，和她此时的心情差不多。
夏怡然突然很想听到他的声音，哪怕是一个字。她的手指有些发抖，打在聊天框里的字删删改改，切出再进入。
磨蹭了好久，消息终于被发了出去。
“哥，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高子霂的回复来得很快，“等我两分钟”。
鬼知道这两分钟到底有多漫长，夏怡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秒针转了一圈之后，她又躺了下去，有点掌握不了自己的呼吸节奏。
手机开始震动，是他打来的电话。夏怡然不敢大声说话，怕吵醒隔壁的夏成杰和姜玥。
“睡不着吗，明天考试紧张的？”
高子霂的声音像是一针特效药，抚平了她惴惴不安的内心。他在笑，因为过于安静，夏怡然还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喂，怎么不说话？”
“没有”
“什么没有？”
“没有紧张...”
高子霂停了两秒，他刚从寝室走到阳台，关上了推拉门，隔绝了室友八卦的目光，专心听她说话。
“准考证，身份证之类的都带好了吧，明天别紧张，把会写的都写出来就行了。别太着急，审好题，我知道你很细心的。”
“好”
秒针在催着时针往前走，滴答作响。她的耳朵紧贴着手机，不想错过他的每一个字。
“还有什么想跟我说吗？”
“哥...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如果我能考进春也大学，你满足我一个愿望，怎么样？”
“以你现在的成绩，进春也大学不是肯定的吗？骗我打赌干什么...”
夏怡然刚想找个借口，就听见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再度响起，“行”。
“你不问什么愿望？”
“你也不会让我去触碰法律底线吧。”
“当然不会......”
“那不就行了，愿望你可以考完之后慢慢想。早点睡吧，晚安。”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