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俘虏的日子十分苦,风餐露宿,任人欺凌,温饱都是奢求。
骑兵们的马蹄扬起沙尘,数十名女眷踉踉跄跄地被整队北国兵马押送着前往边关封城。
一行人原本俱是皇亲贵戚、王族妻女,在锦都哪个不是尊贵高傲、庶人退避的人物?然而落到这般田地,往昔的高贵身份也只能给她们带来更多的羞辱。
怀澜虽然生母早逝,在宫中无人庇护,但好歹也算金枝玉叶娇生惯养,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两个小婢女仍跟在她身边,竭尽全力为她周全,一路上用沙土将脸涂得狼狈憔悴,好歹没遭遇最令人害怕的事。
数战之后,北周疆域拓展十六座城池,封城却仍是最紧要的边境要塞——它就像最锋利的一柄茅尖,直直地顶在梁国都城咫尺之外。
由于南朝女人们大都柔弱,这支队伍从锦都一路走来已经耗费大半个月的光Yin,怀澜猜,她们快到了,快要走进最终的地狱中去了。
砂石将脚底磨得生疼,人群中却连哭声也不大有了。
南朝女人都是水做的,最初那些日子她们就总是哭,挨饿受冻要哭,或者仅仅是为担心故国的亲人和悲惨的处境而哭。押送的军汉们听得头疼,一顿顿鞭子打下来,泪眼俱都变成了绝望和麻木。
好不容易又捱过一天,军队终于肯停下扎营歇脚,云漪跪坐在怀澜身前,小心翼翼地帮她处理白嫩双脚上磨出的水泡。
夜色被军营烽火映得泛红,怀澜被足尖传来的尖锐刺痛激得直冒冷汗,却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一声。
云漪松口气,悄悄说道:“殿下,好了!只是我们没有多余的布料可以包扎”
云沛也在一旁轻轻叹气,怀澜笑笑安抚她们:“没事,我不疼了。你们呢?走了这么久,痛不痛?我给你们看一下”
两人俱都摇头不肯,云沛眼中的泪还是抑制不住掉了出来:“如今便是这副境地,真到了北营还不知要如何。”
怀澜沉默了。
梁国都城都被攻破,只是好歹没有亡国,不知道父王用了什么样的代价、割了多少地才换来北周退兵。
她犹豫着道:“也许,等锦都那边稳定下来,父王就会把我们救回去的吧!”毕竟帝姬家眷被俘,堪称男人们的奇耻大辱。
俘虏们没有安营扎寨的待遇,只是被圈了一块地,被士卒围起来看管着歇歇,神色俱都惶惶。
怀澜茫然又绝望地抬头看天上的月亮,却又看到那人在月色下骑马而来的身影。
是那日用马鞭扬起她下颌的少年将军。
怀澜定定地看着他,在月光下与他对视,将军又一次朝她意义不明地笑了笑。
霍山,是北周近些年来最受瞩目的新生代,排兵布阵攻城略地无不Jing通,而相貌却如女子般细腻俊秀。
他每夜都要打马巡营,路过怀澜眼前,定定地看她一会儿,偶尔轻轻地笑一笑。怀澜心跳如擂鼓,想起在被押送途中第一次见到霍山时的情景,仿佛还如在昨日一般。
俘虏生活难熬,一餐一食粗陋无比,冷硬的馒头中偶尔还和着沙砾,略像样些的食物都都要靠仅存的贵重首饰去央求士兵交易。
军汉们大多粗鲁,何曾见过这样Jing致柔弱不食烟火的漂亮女人们,借此机会逗弄羞辱便都是常事,起初还只是出言调戏,后来便发展为摸手撩裙。从锦都出发十来天后,终于出了事——士兵路上强jian了一位宗姬。
这事一旦开了头,便引得众人跟风去学,短短数天中就有数位烈性女子不堪受辱而自尽,也终于惊动了霍山。
他冷着脸走过来,将那几个士兵拖下去军规处置,又威胁余下众人“自尽者亲友俱受牵连”,从此北营士兵行为不敢太过分,南朝女眷也不敢寻短见,队伍得以相对平和地继续走下去。
怀澜在人群中抬头看着马背上的霍山,与他对视一眼,霍山便冲着她勾起嘴角一笑。
怀澜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起初担心他心怀不轨,却什么都没发生,反而数次被他施以援手。
饥饿难忍时的一块干粮,口干舌燥时的一袋水,还有他月色下的笑容。
“五...五皇姐......”身旁小妹的呢喃打断了怀澜的思绪,她垂下眼睑,不再想这些虚无缥缈的事。
“怎么了?”怀澜轻轻地问。
是啊,自己尚能忍受这样的苦,同为帝姬的小妹却受不住。她初被从护国寺中掳来的那一日,便被明目张胆地抢走了身上的首饰,心爱的耳坠甚至是生生从她耳边被拽走的。小帝姬拼力反抗,却挨了人生中第一顿鞭子,连衣裙都被打碎,女眷们拼拼凑凑,还不容易才又匀给她一些衣物蔽体。
无医无药,又饿又累,她的伤反反复复,总不见好,此刻已经烧得糊涂,直喃喃地要水喝。
再如何跋扈,毕竟还是最小的妹妹,怀澜心软,在怀中摸出藏起来的仅剩的一只耳坠,尽量低声下气地去求守卫的士兵给一点水喝。
那士兵胆子很大,一把捉过怀澜细嫩的手腕,哑声道: